奚泠在明光殿內(nèi)鋪開一張地圖。

“自赫連天光重整雍州軍后，現(xiàn)在他手中應(yīng)該有不下二十萬人，其中京北四州與他有關(guān)聯(lián)的部隊，加上主力軍約有十五萬，西北有六萬，東邊有三萬。”

“那我們現(xiàn)在手里有多少人馬？”穆元朝問道。

“禁軍與京畿衛(wèi)戍加起來約有七萬人，明彥那里也有一萬，再加上北海王之前留下的一些老兵，估計攏共有十五萬。”

“十五萬......那還是差了一些。”穆元朝嘀咕著。

“這些是能直接調(diào)動的，還有一些地方守軍一直持觀望態(tài)度，估計他們一早就覺得，我們與赫連天光之間終有一戰(zhàn)。”

蕭瑾庭盯著地圖：“看來，我們只能向外借兵了。”

“借？難道你想找梁......”穆元朝剛脫口而出那個字便知有些不妥。

蕭瑾庭沒有介意：“當(dāng)然不是。”

雖然他與蕭敬先達成了一種“奇妙”的和解，但向梁國借兵是斷不可能的。他心里清楚，梁國朝廷中一直有人盯著靖國這塊肥肉，之前梁帝因為各種的原因?qū)⑦@股勢力壓了下去，才換得了這幾年的和平，倘若跟他們借兵，怕是有來無回。

他指著地圖上側(cè)：“既然他的主力在北境，那我們不如找阿那圭拖住他們。”

“阿那圭？他肯嗎？”穆元朝猶豫。

“之前邊貿(mào)互市已經(jīng)讓他嘗到了一點甜頭，如果能在軍事上讓他再握住戰(zhàn)果，這位新王便能徹底立穩(wěn)腳跟，我想他不會拒絕。”

“好！若他肯出兵相助，那這一仗我們就有底氣了！”

“所以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能讓赫連天光只身前來京城。”蕭瑾庭的手指從“晉陽”筆直拉下來，在“洛陽”重重畫了一個圈。

“皇后剛懷上孩子那會兒，有傳言說他要來洛陽，但不知因何沒有動身，后來我下旨宣召，但他直接拒絕了，好像知道我想要把他怎樣似的，所以，想讓他這時候入京，怕是有點難度。”

“這時候......”蕭瑾庭揉著頭皮，“對啊，再有不到一個月就是中秋了，可以以秋狝的名義邀請他入京，若他還是猶豫，那就要請皇后娘娘出面了。”

“皇后？”穆元朝聽瑾庭提到她有些不解。

“對，皇后畢竟是他女兒，如今又懷有身孕，中秋佳節(jié)原本是家人團聚的日子，你可請皇后修書一封，訴說思念之情，這也合情理。”

穆元朝在殿中來回踱步。

“我還是先試試下旨讓他入京吧。”

他并不想讓英娥參與到這件事情中，畢竟，他要殺的是她的父親，他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她。

晚膳過后，穆元朝想去嘉福殿看看。

英娥坐在鏡前，小檀在幫她梳頭發(fā)。

“小姐，你怎么有白頭發(fā)了？”她挑起一根白絲，大驚道。

英娥眼皮低垂：“你幫我弄下來吧。”

小檀撥開濃密的秀發(fā)，左手小心捏著發(fā)根，右手迅速向外一拽，順手想把這個白發(fā)扔掉，卻被英娥制止住。

她把這跟頭發(fā)捧在手心里，燭火下發(fā)絲泛著銀光。她順著視線看著鏡中的自己，那一雙眼睛里已經(jīng)沒有了昔日的靈光，她伸手摸著自己的臉頰，整個人也沒有往日的精氣神。

“陛下都多久沒來看過小姐了，我就不明白，尋常人家的丈夫知道妻子懷孕后，那都是像寶貝一樣捧在手心里，可咱那位呢，自打您懷上龍?zhí)ズ螅杏X來宮里的次數(shù)比以前還少。”

“小檀！”英娥喝止住她。

小檀只好自討沒趣地閉嘴。

英娥當(dāng)然知道她這是在為自己打抱不平，只是，她又何嘗沒有抱怨過，但她把這些都悄悄埋在心底里。

她知道他忙于政務(wù)，所以他不來，她也不會主動去打攪他，可她更擔(dān)心，他是在有意回避見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自從她懷孕后，晚上總是做夢，一宿一宿地睡不好，在夢中，時常會夢到赫連天光在她出嫁前對她說的那些話。

所以她常常于午夜驚醒，醒來汗流浹背，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伸手去摸，床邊空蕩蕩的，她的心里也空蕩蕩的。

忽然，門口小黃門傳道：“陛下駕到！”

英娥的眼睛中亮出久違的光。她起身去迎。

“陛下今天怎么來了？”

“今日閑來無事，過來看看你。”

他扶著赫連英娥坐下。

“多日未見，怎么感覺你瘦了這么多。”他看著英娥憔悴的面龐，頓時有些心疼。

“前段時間天氣炎熱，總覺得心里燥，吃不下飯。”

“這怎么能行，小檀你讓御膳房做些娘娘愛吃的，實在不行讓御醫(yī)看看開些方子。”

“御醫(yī)已經(jīng)來看過了，沒什么大礙，就是在宮里憋得太久，想出去透口氣，再加上馬上又要過中秋了，有點想家......”英娥低著眉，她知道她不該在穆元朝面前說這些。

穆元朝深思了一會：“朕已經(jīng)傳旨給你父親，邀他來京城參加秋狝。”

“真的嗎！”英娥大喜。

她撲在穆元朝懷中：“那我可以提一個請求嗎？”

“你說。”

“我也想跟你們?nèi)デ铼A。”

“那怎么行，你現(xiàn)在身子重，不方便走太多路，萬一傷到胎氣怎么辦。”

“可我真的快要憋死了，一次，就這一次，你就讓我陪你一起去吧，我還沒參加過秋狝呢。”她撒嬌的樣子不由得讓穆元朝心軟。

“那你保證，路上要乖乖聽話，不能亂動亂跑。”

英娥舉著胳膊：“我保證！”

這一晚，他們好像找回了一絲往日的情愫與松弛。

圣旨到了晉陽，沒想到這次赫連天光欣然接受。他算了算日子，皇后還有一個多月就要誕下麟兒，他要親眼看著這個留著赫連家血液的未來天子降生。于他帶著高潛賀光二人，還有一千名士兵，朝洛陽而去。

穆元朝一反常態(tài)為赫連天光舉辦了盛大的入城儀式。

赫連天光大步流星踏入大殿。穆元朝親自過來迎接。

“陛下，聽說你想要殺我？”赫連天光開門見山。

穆元朝沒有心虛，也沒有慌張。

“哦？是嗎？可我卻聽說，是天柱大將軍你要派人殺我呢。”

兩人相視大笑。

穆元朝拉起赫連天光的手：“走，今日朕要為老丈人接風(fēng)洗塵。”

他命人在明光殿擺好的宴席。

“皇后念將軍許久，最近飯也吃不下，原本我還擔(dān)心將軍有事又來不了呢。”穆元朝命人把酒斟滿。

“皇后即將產(chǎn)子，我這當(dāng)外公的再忙那也得第一時間來看看我的好外孫吶。”

“既如此，那將軍就在京城多住些時日。”

他端起酒杯：“那咱們今天也敞開了，不醉不歸！”

赫連天光看著眼前的酒杯，笑瞇瞇卻沒有端起。

他環(huán)顧著大殿：“在這明光殿里我可不敢喝醉。”

看來這老賊還記著登基那天的事。

穆元朝沒有介意，他笑著獨自飲下。

“不急，那咱們就等孩子出生后，好好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