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粒粟難覓，這林子里的狼群怕是早就被人們宰了吃光，”暮日微斜，樹林里顯得格外幽暗，清風從林間穿過沙沙作響，秦悠用扇子遮著鼻子，十分嫌棄的蹙眉，拎起衣衫小心翼翼的從腐爛的尸體上跨過，“不然這一地的美食，早就被那些餓狼啃個精光，哪能壞到這種程度！”

“玄暮即是天帝，又在凡界呆了這么久，也沒有法子？”味道太過刺鼻，這黑貓的嗅覺又異常靈敏，喬夕俯在秦悠肩頭，狠狠嗅著秦悠身上清淡的檀香氣，恨不得將腦袋整個塞進他的衣領里。

秦悠伸手將那黑貓抓進懷中，“楚騰之肉體凡胎，玄暮能拿他如何！”

“一個肉體凡胎能讓天帝束手無策？”曹末陽雖靈力不佳，但足夠老，五界過往幾乎沒有他不知道的，自然不會相信秦悠那張愛騙人的嘴，“定是有人與楚騰之簽了鬼契，不然楚騰之的魂魄早就應該去了幽冥道，我可從來沒有見過他，只能是被惡鬼蠶食殆盡，早已無法轉世投胎了！”

秦悠沒有想到曹末陽如此心細，“還挺聰明！我們的動作要更快一些了，想必此時楚騰之身體里的這位靈力有限，暫時還無法離開軀殼去往其他地方，所以才這么急需墨玉窮奇加持，若待他集齊碎片修復墨玉窮奇，恐怕五界六境都要讓他攪碎了吞掉，到時這般景象的，就不止凡界了?！?

“那墨玉窮奇當真如此厲害？”

“墨玉窮奇本沒有什么殺傷力，但它可以使怨念瞬間膨脹，一切生靈皆有怨念，善惡本就在一念之間，墨玉窮奇可以使怨念控制本體為惡，若無法遏制心中瘋長的怨念，最終將為它所鉗制。若五界六境皆是怨念，生靈互相殘殺，該是怎樣的慘狀！”

“難道當年濁水溪的惡靈險些沖出幽冥界也是因為這塊石頭？”曹末陽恍然大悟般叫道。

秦悠輕嘆一聲，算是默認。

“這墨玉窮奇的威力可見一斑！”曹末陽驚嘆，“所以秦大人，你最怕誰與楚騰之簽了鬼契呢？”黑貓眼里閃著幽暗的光，它半瞇著眼睛似是能看穿秦悠的心。

秦悠看著它臉上詭異的表情不斷變化，自然猜到曹末陽說的那個人是誰，這也是他最擔心的事情，可若真是，他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秦悠輕撫著黑貓的頭，搔得它格外舒適，癱在秦悠的臂彎中開始昏昏欲睡，喬夕閉著眼睛喃喃道，“秦子衿，若如你之前所說，待我靈力覺醒，可否與那楚騰之搏上一搏？”

“待那時，可以一試。”秦悠道，但他心里卻格外擔憂，若那神識未經世事心無他念或許可以壓制住墨玉窮奇，可如今她心中有了恨，便生了怨念，如此……正思忖著，抬眼便看到驛站上空有紅光一閃，便瞬間消失了。之前的猜測果然應驗，秦悠微微一笑，在客棧門前的矮階上坐下，并不進去，只等著玄暮赴約。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沈千塵便領著玄暮和孑智出現在秦悠面前。

“大人可還好？”玄暮見秦悠獨自坐在石階上，孤寡老人一般看起來格外讓人同情，以為那神識出了什么岔子，溫柔關切道。

“走吧，”秦悠見到玄暮迫不及待的站起來抖了抖長衫，轉身準備推門。

玄暮驚訝，本以為他如此著急的尋自己過來是有了什么線索，“大人要住店？”

“進店有驚喜，”秦悠神秘的瞇起眼睛笑道，隨即將客棧的大門一把推開。

店內空空如也，但打掃的卻格外干凈，昏暗的屋內只有柜臺上一盞顫顫巍巍的油燈閃著微弱的光，秦悠大步上前敲了敲柜面，老板仍舊躺在柜臺后面的搖椅上昏昏欲睡，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有人進來。秦悠將手一揮，小客棧立刻現了原形，這哪里是什么客棧，不過是幻境而已，一處空地上擺著一些石頭樹枝，而躺在搖椅上的老板，只是一張晾在石頭上的，幾乎快要風干的人皮罷了。

秦悠笑道，“跑的還挺快！”

“秦子衿，那日你怕是就知道了這是個幻境，讓我在石頭上睡了一宿？”喬夕罵道。

秦悠嘿嘿笑起來，“放心放心，這幻境做的還是頗費了一些心思，你不說，沒人看到你睡在石頭上。”

這時玄暮才注意到秦悠懷里那只黑貓，湊上前去細細打量，瞬間變了顏色，“曹末陽？！這妖孽還活著！”

曹末陽此時早已瑟瑟發抖躲在秦悠懷里大氣也不敢出。

“不錯，一直躲在幽冥道。”秦悠眉眼彎彎，盯著玄暮等著他有更多發現。

“那神識也在里面？！”玄暮驚道。

“眼神還挺好！”秦悠稱贊，將黑貓的頭從懷中硬拉出來對著玄暮道，“曹末陽很怕你呢！”

孑智聞言也湊過來看熱鬧，“那神識還在啊，剛才見秦大人的神色，以為那神識早就潰散了……”然后在秦悠嚇人的目光中漸漸收了聲。

玄暮湊近看了看，此時這黑貓渾身僵硬，瞪著眼睛想要把頭塞進秦悠懷里，奈何被秦悠抓著腦袋，只能直面恐懼。玄暮伸手將它從秦悠懷里一把拎出來，舉在空中翻來覆去看了一回，“當年都傳你被扒皮抽筋神識潰散，如今看來這不是好好的？”

“天帝爺我求您了，要殺要剮您給個痛快話，這……這也太嚇人了！”曹末陽終于忍不住顫抖吐槽。

“看你把它嚇的！”秦悠這話說的沒有絲毫怪罪的意思，倒是一副看熱鬧的神情，“曹末陽，好好將功贖罪吧，否則哪天你的天帝爺動了怒，我可保不住你！”

玄暮嗤笑道，“若不是曹末陽養著你那神識，恐怕這惡人還輪不到我來做吧！”

“雖作惡多端，但畢竟也是個忠仆，八條命夠抵了，留一條又如何！”秦悠笑道，轉身拎起那條干巴巴的人皮，指尖勾起一團幽藍的冥火，“再不出來，我就燒了你這皮囊，看你以后怎么出來做人！”

“莫要威脅我，現在死人多的是，你燒了這皮，大不了我再去打一張。”一只小獸從密林中不疾不徐踱步出來，臉上全是桀驁不馴，一身金黃色的毛柔順耀眼，被落日的余暉映照著更加奪目。它的整個臉都被長長的金毛遮住，只有一只又長又尖的金色鼻角伸出來，所以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條斷了把的金色掃帚。

“嘖嘖嘖，這人皮看起來也是費了不少功夫打磨出來的，再找一張這么精致的可不容易。”秦悠將那冥火更靠近了一些。

金毛獸的腳在地上撓了撓，顯然還是心疼這張人皮的，但又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還是用那種不疾不徐的語氣道，“你是第一次去鬼域吧？看來我們老大的規矩你還不知道，它向來不同仙界的人做生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