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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訣別

這家客棧的確熱鬧,剛剛清晨便人聲嘈雜,喬夕這幾日心中悲痛,可偏偏她又不是那種哭天抹淚的人,于是那份難過就化作一團堵在心口,壓的她喘不上來氣,成夜的夢境分不清楚是真是假,恍恍惚惚醒來看到秦悠正端坐于榻前撫琴,琴聲潺潺,洋洋盈耳,讓人心神安寧,于是又轉過頭睡了過去。

夢中自己似是立于一棵梨樹之上,一樹梨花淡雅芬芳,遠處河水間立著一位男子正在沐浴,頭上粘著的梨花順著柔滑的青絲緩緩流下,無聲的落進河水中,在他身邊打個旋便隨著水流漂遠了,夕陽攏在他身上閃閃發光,喬夕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心中涌起一股甜甜的暖意,她就這么靜靜的看著,仿佛欣賞一副美景。那男子似乎感覺到喬夕的目光,轉過身向她走來,從水中逐漸顯露的下半身讓喬夕倒吸了一口冷氣,那分明是半截龍尾,巨大鋒利的鱗片在金色的余暉中閃著耀眼的光,模糊的臉上一雙漆黑的眼睛格外分明,他死死盯著喬夕,身后忽然撐起蝙蝠樣黑色的翅膀猛然向她飛撲而來,喬夕猝不及防伸手去擋,大叫著“秦子衿”驚恐的醒了過來。

醒過來便看到秦悠正蹙著眉一臉擔憂的望著她,柔聲道,“我在!”

她下意識的拉過秦悠的衣袖緊緊攥在手里,汗水順著脖頸滴在枕頭上,秦悠拿出帕子幫她擦了擦額上豆大的汗珠,“起來吧,今日天色尚好,我陪你出去走走。”

喬夕仍是抓著秦悠的衣袖不放,“喬不知呢?”

“他先動身回京都,你……愿意回去么?”

京都對于喬夕來說無非是滿目瘡痍,喬家一夜之間被冠以謀反之罪株連九族,喬夕心中始終是不甘的,本想著見到大哥二哥問個究竟,現如今只能自己去查。她抬頭看了看秦悠,總覺得此事連累他十分不妥,這個人死心眼一般把爹爹的托付當了真,而自己此去京都,無論謀反是真是假都是死路一條,決不能再讓他陪著自己去送死,于是故作薄情寡義的沉下臉,“喬家一事的真相尚未清楚,京都一定是要回的,但秦公子不必同我一起。”

秦悠自然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心里嘲笑這丫頭還真是自不量力,一臉委屈的將衣袖從她手中抽回來,“你這女子好生薄情,適才還在夢中喚我的名字,這會卻要攆我走。”

喬夕想著此一別興許就再不會相見,也不多做解釋,將頭上一直戴著的那白玉素簪取下來還給秦悠,“我與公子無緣,此去經年,與君長訣。”

這話聽的秦悠心里一陣陣酸楚,頓時覺得有些委屈,心下想著既然你要逞強,便該吃些教訓,省得總是覺著我多余管你,于是拂袖而起,“姑娘說真的?”

喬夕心里雖有萬般不舍,此刻也只能故作心狠,攥著錦被頭也不敢抬,咬緊牙狠狠點頭,“嗯!”

秦悠也不惱,將那素釵給她重新戴上,“既然此生無緣,那便許個來世吧,這簪子你且留著做個念想,如此我便告辭了。”

秦悠轉身大步而去,他離去的腳步像是踏在了喬夕心上,每一下都攆得生疼,待他沒了蹤影,一直忍著的淚才敢吧嗒吧嗒掉下來,從此孑然一身了無牽掛,倒也是極好的,喬夕深吸口氣,抹了抹眼淚掀了被子下床,將頭發高高束在腦后,策馬直奔京都。

跑了整整一天,暮色漸暗,喬夕行至一處荒郊,遠遠見得有一處小院亮著燈,看樣子是個客棧,于是牽了馬進去,屋里滿滿當當坐了不少人,各個都是刀槍傍身,一看便知是群匪徒,為首的是個滿臉胡茬的壯碩男人,看起來兇神惡煞,喬夕雖穿了男裝,可論身材長相怎么看也不像個男娃娃,這荒郊野嶺見著一個姑娘怕是比碰到一只女鬼還稀奇,土匪頭子坐到喬夕對面,猥瑣的打量著她,“姑娘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

喬夕看他一眼并不說話,趕了一天的路又累又餓,偏被這油膩東西倒了胃口,“店家,一碗素面。”

“吃什么素面,瘦的皮包骨頭可經不起小爺折騰,”土匪頭子轉頭吩咐道,“拿肉來!”

喬夕看著一屋子人,盤算著自己還有內傷在身,恐怕是打不過,可若是掉頭就走定會被他們纏上,此時她心下有些后悔,應該到了都城再與秦悠分道揚鑣,自己還有要事在肩,若此時就死在這幫匪徒手里豈不是太虧!喬夕硬著頭皮裝聾作啞將對方視為空氣,等小二端上來一碗熱騰騰的素面,喬夕的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當著土匪頭子的面三兩口吞進去,一碗面湯下肚,頓時覺得自己活過來一般,扔了幾枚銅板在桌上便抬腿要走。那土匪頭子怎么可能輕易放她離開,伸手攔住,“外面月黑風高,姑娘這是要去哪?”

“多謝壯士提醒,我還要趕路。”喬夕頭也不回,冷冷道。

“那樹林里一到夜晚可熱鬧的很,豺狼成群,你看那鬼火星星點點,都是被它們啃食干凈的人,我怕你今夜過后也成了一團鬼火。”

喬夕佯裝鎮定并不搭理,徑直向門口走去,土匪頭子搶先上前一把將門按住,笑道,“姑娘還是在這里過夜的好,我們這么多兄弟,可以保護你啊。”

喬夕深吸一口氣,拔出腰間的長劍直奔他面門劈去,土匪頭子猝不及防險險躲開,嘴里罵到,“媽的,臭娘們兒下手夠狠的!”

見喬夕動手,一屋子人都拎了兵器站起來,土匪頭子一揮手,“給老子辦了她!”

“怎么說來著,各位是要在這里動手?”一個低沉的聲音冷冷道,這是個中年男人,本是躺在柜臺后面的搖椅上閉目養神,此時才睜開眼睛坐了起來,“要打出去打,砸了我的碗可是要賠錢的。”

于是屋里又安靜了下來,大家瞪眼等著老大下命令,土匪頭子有些尷尬,但顯然這柜臺后面的人他又不敢惹,于是嬉皮笑臉道,“老板不讓我們在這里造次,不如出去打?”

“出去打?你們這么多人跟我一個人打,傳出去不覺得丟人?不如關上門咱倆出去打。”

“就咱倆?”土匪頭子眼里放光,像得了什么便宜似的,“好啊!”

眾人靜靜站在屋內,聚精會神的聽外面噼里啪啦的打架,不一會兒,門嘭的被撞開,那壯漢被扔了進來,接著便是遠去的馬蹄聲,那女的……跑了。

幾個人慌忙上去把土匪頭子從地上費力的拖起來,眼見著喬夕漸漸消失在密林中,土匪頭子問身后的弟兄,“這小娘子跑了?”

“跑了。”

“兄弟們,騎上你們的快馬,去給老子追回來!”

原以為到嘴的鴨子飛了,聽到命令眾人立刻激動起來,興奮的叫嚷著沖出屋準備騎馬去追,馬廄里卻一匹馬也沒有,院子中間站著一位青衣男子,搖著扇子正望著他們,目露寒光眼神凌厲,光是看著就覺得寒從腳起,院子里有一瞬間的安靜。

“老子的馬呢!”這粗狂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眾人回頭,土匪頭子正捂著肚子拍著馬廄的欄桿怒吼,顯然并未看到院子里的那位男子。秦悠望向那土匪頭子,只一抬手,這壯漢就像一個鐵塊似的被迅速吸到對方面前,秦悠半瞇著的眼睛殺氣騰騰,扼住其喉嚨將他舉過半空。土匪頭子只剩掙扎,蹬著腳發不出任何聲響。眼前這位的身手哪里像個人類,圍觀群眾被這強大的氣場震懾,瞪著惶恐的眼睛愣在原地,連轉身逃跑的勇氣也沒有了,誰也不敢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老大垂死掙扎。這家伙調戲喬夕的時候秦悠就坐在屋頂,早就氣的咬牙切齒,與喬夕打斗時秦悠雖未出面,但還是用靈力偷偷幫了忙的,否則喬夕也不可能如此輕易脫身。秦悠此時正在氣頭上,像一只發瘋的魔鬼,他猩紅著一雙眼睛,臉上的表情極其兇狠卻又樂在其中,仿佛對方垂死掙扎的模樣讓他感到非常滿意。“嘎巴”一聲,土匪頭子的脖子被掐斷,秦悠一松手,他便像只麻袋一樣咚的摔在地上。秦悠嫌棄的用帕子認真擦手,頭也不抬,冷冷問道,“還追么?”

大家早就被嚇破了膽,接二連三的跪在地上求饒,“不追……不追了。”

“如此甚好。”秦悠說罷轉身往密林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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