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將軍得勝歸來,喬府的接風宴是要擺三天的,所謂民為邦本,本固邦寧,這三天大宴是擺給百姓的。在喬府門前擺一排長桌,無論窮富,也不管出身,來者不拒,好酒好肉好菜,只可堂食,不得外帶,更不得鬧事。
可偏就有人不吃飯也不喝酒,專門來鬧事。
這人穿著青白色素衫,手執一柄折扇,蕭蕭肅肅,爽朗清舉,看起來也是個出身名門的公子,立于喬府門前,朗聲道:“喬家夫人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只可惜才至不惑,就已日斜人暮,唉~~可悲,可悲!”
喬府門前這兩天本來就熱鬧的不得了,偏偏這位生得又格外好看,于是少女們先是里里外外圍了好幾圈,八成是去看臉的,外圍一些衰婆糙漢一邊伸頭靜靜看著熱鬧,也不忘繼續吃肉喝酒。
“郎艷獨絕,世無其二,公子如此風度,說出的話可不怎么好聽,誰不知我們家夫人身出武家名門,和喬將軍一同御敵于邊塞,乃巾幗英雄,如此氣魄有哪個女子可及,怎的就日斜人暮了?”說話的是喬家大管家喬不知,自小在喬家長大,忠心耿耿,喬家的大小事無所不知,所以取名喬不知。此時搞不清楚對方來路,只好強壓著怒火,說話也還算客氣。
“喬府本是忠勇之家,府上該是一團祥瑞之色,我看這后院上方有一團黑霧,明明就是病懨之氣,救是不救,你們自己掂量。”那人搖著扇子一副風輕云淡,臉上大寫的傲慢是篤定了喬家人一定會將他迎入府中。
于是大家都一齊向天上看去,無論是祥瑞之色,還是病懨之氣,什么也沒有。但是這位公子胸有成竹的樣子又很難讓大家不信,于是場面僵持了下來。但也只有喬不知心里最清楚,自從喬夫人生下大小姐,身子大不如從前,整日病著,一個英姿颯爽的女俠一下變成了風吹不得雨淋不得的嬌花嫩草,尋了不少名醫,吃了不少補藥也沒什么起色,如今更是連房門都出不去,陛下派了御醫來看也束手無策,喬將軍為此很是傷神,但此事畢竟是家事,實在不適合弄得滿城皆知,當著眾人的面被這小子說出來,的確有些尷尬,喬府不要面子的么!此時請他進去,等于承認,不請,萬一真的有什么靈丹妙藥耽誤了夫人的病……
“公子好眼力!”人群中一個清冷的聲音不高不低的傳出來,大家回頭,原來是喬家大小姐從宮里回來了,于是紛紛讓出塊地方,好讓二人打起來的時候有足夠的場地。
喬夕大步走到那男子跟前,大方一揖,“小女子喬夕,敢問公子名諱?”
“姓秦名悠,字子衿。”來人回禮,心說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還沒混進喬府,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仔細打量了對面這小姑娘,看著倒是清秀機靈,對那神識找的這幅皮囊還算滿意,可身上絲毫沒有那梨花的氣息,不是?他微微皺眉,難不成是另外那一個?那個身在皇宮,混進去還要費些功夫……思忖間,喬夕又開口了,“公子看到的那團黑霧,八成是本姑娘的,前些日子調皮摸魚,不小心掉到湖里染了風寒,一個多月了未見好,公子若真是有什么良藥,還請進府開個方子?!?
秦悠笑,既然這小丫頭把話都說圓了,自己當然也不便戳穿,只說一個“好”字,就跟她進了府。架沒打起來,長得好看的也都進了府,大家別提多失望,喬府門前立刻安靜了下來。
秦悠搖著扇子跟在喬夕身側斜眼看她,一肚子壞水快要從眼睛里溢出來,“小姐把我騙進喬府,莫不是因為喬夫人的事兒是個秘密,你要割了我的舌頭?”說罷,趕忙故作慌張的用扇子把嘴捂起來。
“明人不說暗話,娘親身子確實不好,但公子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前說出來,未免難堪了些!”喬夕倒是一點兒不驚訝,神色淡然的看秦悠一眼,似乎還有些埋怨。
“姑娘教訓的是,我也是為夫人的身子著急,還請姑娘海涵!”秦悠趕忙作揖賠罪,態度誠懇的讓喬夕都不好再說什么。
“公子如何知曉娘親病情?”喬夕眼里自是懷疑,也難怪,普天之下的名醫爹爹幾乎請了個遍,也沒聽說過哪個叫秦悠的,眼前這位看面相不過二十有余,年紀輕輕怕不是個行騙的。
“我可不是什么郎中,只不過在山里修了幾年道行,一出來便看到了你家后院那團病懨之氣,所以樂善好施,想幫個忙而已?!?
“不是郎中?那為何方才信誓旦旦的問喬不知救與不救?”喬夕微怒,蹙著眉頭準備下逐客令。
“能不能救得我見了你娘親才能知道,哪有憑這團黑霧就能看出端倪的!”秦悠并不慌,還是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若治不好,我便去別處云游,難不成還會吃了你娘親!”
“喬不知,將此事稟與娘親和四哥,我同這位公子在這里等著?!?
小姑娘戒心不小,心眼還挺多,這模樣倒是同那梨花挺像,秦悠望著她笑了笑,自顧找了張石凳坐著等。喬夕踮腳輕跳,飛身坐于院中的假山之上,逗起了鳥。
不一會兒喬朗便自內院而出,見到秦悠連忙行禮,“公子大駕,有失遠迎,您隨我來?!?
見喬朗如此客氣,喬夕趕忙跳下山來跟著二人轉到后院,喬夫人已在后堂等著,“有勞秦公子!”喬夫人面色蠟黃,氣若游絲,好像被風一吹就要倒了,不用枕脈,秦悠一眼就瞧出來這是內里已經虧空許久,精氣像是被什么東西吸干了似的,心里覺得奇怪,那梨花初生,還不會使用靈力,萬不會刻意吸人精氣,莫不是投胎路上受了什么重創才以此療傷?也就是這喬夫人身體底子好,不然早就一命嗚呼了!“看夫人面色,已是沉疴,大約是懷胎之時便虧了身體。恕我直言,夫人的病,可與喬小姐有關?”此問完全出乎意料,眾人驚在原處,半晌,喬夕才悠悠道,“娘親自幼習武,身體一直硬朗,自打生了我,身體就大不如前?!闭f這話的時候喬夕內疚得很。喬夫人倒是和顏悅色,望著喬夕一臉疼愛,“傻孩子,娘親歲數大了,身子自然不如從前,與你有什么關系?!?
“這位公子,我娘親的病您可醫得?”喬朗小心翼翼的問道。
既來之,無論是與不是,治病救人也是仙家本分,無論如何也該治上一治,不過一些真氣就能解決的事情,就算替玄暮那個小兔崽子行善了。
“醫得!”秦悠收了扇子,“去尋個銀針。”
喬夫人這病就是扎成刺猬也治不好,不過是借這小針給她渡些真氣罷了,畢竟是修煉了萬年的老妖怪,幾針下去,喬夫人眼里立刻有了光彩,人也精神了許多。
站在一旁的喬朗也是喜上眉梢,“秦公子果然醫術了得,若公子沒有什么急事,可否在府中多呆些時日,好好為娘親診治?”
正合我意!秦悠想,但顏面上還是不能太過明顯,“我還要四處云游,不便打擾?!?
“云游之事又無期限,秦公子何必著急?爹爹已在途中,不日便可歸家,還請公子暫留幾日,待爹爹回來好好答謝!”難得遇見一個能讓娘親病情見好的,喬朗自然不會輕易放他離去。
見火候已到,秦悠自不便過分推托,于是故作勉強的應允下來。
喬朗立刻打發下人去準備吃食,得知秦悠需要清修,還特意將院中僻靜的一間獨樓精心布置供他休息。神仙不食人間煙火,但秦悠不同,畢竟他已墜入魔道,不能算是個純牌神仙,更何況人間美味才是他的最愛。別看喬老將軍一介武夫,喬府的小菜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做的精致可口,深得秦悠喜愛,于是毫不客氣的在喬府住下,來日方長,好好探探這小丫頭的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