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合群的勇氣
- (美)莉迪婭·約克納維奇
- 6476字
- 2022-05-27 15:5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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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所有希望都源自仰望

對某些人來說,滿腔抱負會在心里卡殼。當你只知道屏住呼吸等待恐怖過去時,你很難去想“樂觀”或者“向上”的事情。
希望和異類之間確實存在一種關系,但這種關系不會源于仰望、奮起或登攀。有些異類之所以會主動與世隔絕,是因為他們只有在感覺不同的時候才會感覺最好。但是還有些異類出身卑微、命運多舛,飽受創傷和暴力之苦,為了擁有希望,他們必須從零開始創造希望。
并非所有異類都生于暴力、長于暴力,但我們大多確實如此。
不過在談論創傷之前,我想花一點時間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有些異類來自幸福的家庭、充滿支持的環境,或者至少從外界看來是來自相對穩定的生活和世界。有個女孩用刀劃胳膊,劃得不淺不深,淺到不會有人看出來,深到讓她疼得掉眼淚,但只有獨處時她才會流淚。她胳膊上的一道道傷痕讓人看起來就像一條條不好看的手鏈。有個男孩喜歡用手鐲打扮自己的手腕,手鐲越戴越多,多到在胳膊上叮當作響,他之所以這么做只是因為喜歡當他舉起手來轉動寄存柜密碼鎖時手鐲發出的叮當聲。《早餐俱樂部》里的艾麗·西蒂,驕傲地把頭皮屑當作雪花來裝飾她的畫作,這簡直是完美。那些孩童和青少年不愿隨大溜走上所謂正道,那些美麗的生靈轉而鋪就了通往未卜命運的怪異小道。他們提醒我們美妙不總來自人云亦云、亦趨亦步,也可以來自標新立異,從怪異慢慢變得具有獨創性和變革性。
即便如此,我也從異類伙伴講的故事中注意到,許多異類的人生道路起點坎坷。有人說創傷就是我們生活中的重要部分,因為正是它瓦解了我們對這個世界和他人的理解。這樣的說法或許是正確的,至少是有道理的。這些年來我在其他學科領域,比如心理學、社會學、人類學的同行給我講了不少足以證明這一觀點的故事。隨后,年紀越大,我越情不自禁地覺得創傷最終會觸碰每一個人,無一幸免。

這些是我在大部分成年生活中一遍遍描寫的場景。這些場景在我的經歷中至關重要,就好像要是我能真正徹底地搞清楚其中一個場景的由來,我就能知道生活的真諦和生活之道似的。這些場景的背景是20世紀70年代的一個普通廚房,呈現的是我父母之間一次再普通不過的吵架。他們總是吵架,所以每次吵架都如家常便飯般尋常,雖然我每次都害怕得要命。我只是學著默默忍受,這讓我成年后在面對男人發怒的時候會有類似創傷后應激障礙(PTSD)的癥狀。我姐姐采取的是事不關己策略,跟你說,她在這方面可是高手,而我卻成了被動接受的高手。這一點有人是能理解的。
我8歲,坐在餐桌旁。我姐姐16歲,她在洗盤子。我母親和我一起坐在餐桌旁。父親在廚房和客廳之間的走廊。父親和母親都在一邊抽煙一邊喝咖啡。房間里彌漫著尼古丁、咖啡因的味道,充滿了大人憤怒、孩子恐懼的氣氛。我能看見姐姐的后背,她的前臂在每個盤子上打圈兒并涂上洗滌劑,然后把盤子一次一個地、超級緩慢地放進洗碗機。吵到最兇時,兩個人都大喊大叫起來,父親發出憤怒狂般的男中音,母親則操著拖長腔的南方口音,尖聲刺耳。母親起身把她的咖啡杯摔到桌子上,就是那種大個兒的加厚米色陶瓷咖啡杯,咖啡灑得到處都是,有些濺到我的手上,咖啡很燙,但我不敢吱聲。大家都穿著浴袍。母親從我姐姐身邊走過,朝廚房的另一頭走去,在她要穿過另一個門離開廚房時,父親把他的杯子朝墻扔去,差一厘米就砸到母親頭上。要知道父親曾去克利夫蘭印第安人隊參加過選拔賽。這種加厚米色陶瓷咖啡杯的底部是深色的。
屋內一片死靜。
我們處在颶風的風眼,只是這颶風并不是每個颶風季來一次,而是每隔一天就來一次,殘酷無情。
一旦我把這個場景寫下來,解讀方法就會有很多。
首先,姐姐當時在想什么?
母親在想什么?
父親在用他那只強壯的胳膊,那只差點就成為運動員胳膊的胳膊,扔出杯子,差一點兒就砸到母親頭上的時候,他又在想什么?
在那一瞬間,或者其他無休止的瞬間,他們還愛自己的孩子嗎?難道愛與此事毫無關系嗎?
墻上的那個洞在那里留了很久。
那個瞬間是我記憶中一系列典型場景之一。我們這些異類的記憶中都有這樣的場景。它完全算不上在那座房子里發生在我身上,或姐姐身上,或母親和父親之間最糟糕的事情,但是它已在我內心定格,如影隨形,揮之不去。有時候我覺得“我們曾經是誰、我們又變成了誰”這個問題的一切根源都在于那樣的瞬間。
我希望和那個場景毫無關系。
貫穿我整個童年時期的都是恐懼。恐懼之下并不是希望,而是別的東西。這種東西是一種忍耐的能力,是像一只小動物靜靜地趴到地面上那樣保持安靜的能力,或許還有更重要的東西,也就是等待合適時機采取行動的藝術。當時我在不知不覺中構建著一種行動手段。我現在知道了,當時的我正在颶風風眼中學習行動的藝術,這種藝術是一種理解不同能量的藝術,一種了解生命中的一切——不僅是暴力,還有其他一切——皆是能量的藝術。
在我家里,父親的憤怒囚禁了母親、姐姐和我。他的虐待貫穿我們的身體、我們的語言,以及我們能想象到的一切經歷,那種虐待似乎成了我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我們要考慮一個重要觀點:飽受虐待、創傷或貧窮之苦的人在他們成年并離家之后對于應該如何看待外面世界中的痛苦并不能真正明了,當然前提是他們能夠順利長大離家。你想知道原因嗎?原因就是熟視無睹。這個回答太過熟悉以至讓人意識不到。我舉個例子,你剛逃離一個充滿虐待的家庭,馬上就會陷入外面世界種種不同的虐待環境,因為那些環境看起來和感覺起來像是我們熟悉的某樣東西。我們馬上就知道應當怎么辦。我們被各種熟視無睹的事物吸引,再加上媒體的表現形式和所反映的現實都充斥著過多的暴力、創傷和社會經濟層面的掙扎,而且還把這些東西都娛樂化了,那么這也就見怪不怪了,對吧?所以我們都變成了擅長忍耐的高手,可以這么說,我們逆來順受。我們就像是在戰場上拼殺過的榮獲“紫心勛章”的老兵,無論在家里還是在社會上,都是一個獨特的群體。但是稱呼我們為“幽靈人”可能更準確一些,因為我們的內心總有些揮之不去的陰影,隨時都有被絕望、恐懼、失敗或與現實的格格不入拖入深淵的危險。
我能想象到我的微觀故事的宏觀版本有多可怕。想想那些因我們在世界上發動的戰爭而逃亡的大批難民吧:他們如何既能融入新國家,又能聽得懂我們講給自己聽的那些有關認同和團結的故事呢?我既擔心那些難民,也擔心社會中那些逃離暴力的個體。實際上,鑒于當前政府毫無掩飾的帶有種族歧視、同性戀恐懼、性別歧視、仇外情緒的言辭和政策,有個危機迫在眉睫:在美國,我們該如何講述自己的故事才不會直接傷害到我們中那些最脆弱的人?我們想要成為什么樣的人呢?
我可以肯定,通過閱讀這本書,你可以看到我講的異類故事的另一面,即因暴力、戰爭、虐待、創傷或貧窮而支離破碎的一面。作為異類的我們還要時刻做好準備,面對拳打腳踢、不軌行為、背信棄義、炸彈襲擊,或是那一百種更不起眼的暴力形式的任何一種。即使沒有這些我們也要時刻提防。我們神情緊張,目光警覺,隨時準備著要么與死神搏斗,要么任死神擺布——同一場游戲的兩個方面,這讓我們在某些情況下似乎突然就變得疑心重重、暴躁古怪,難以共事或共處。我們經常讓人覺得難以相處,不論是在學校、單位,還是與人交往的過程中。
然而,如果在這種情況下還有一些有價值的東西呢?
我經歷的幾件事情使我徹底不再相信傳統意義上的希望。我并不以此為榮,但情況確實如此。對我來說,在創傷、絕望或恐懼來臨的時刻真正重要的是學會換一種方式呼吸。“抱負”(aspiration)這個詞在英語中有一種助人呼吸的意思。我漸漸明白,我們必須保持呼吸,按照自己的意愿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還有另外兩個世界拯救了我的生命。
游泳和藝術。
為什么泳池是我在世間的救贖之地不難理解。除了周日,我每天有4~6個小時可以離開地獄般的家,和其他人一起泡在水里。我在這里可以找到一種大于本我的歸屬感,還不涉及父親或者神靈這樣的角色。在水中我能放飛思緒。從我6歲起一直到離家上大學的那一天,只有在美國各地充滿漂白劑味道的泳池里我才能感受到身體和生命是屬于自己的。
另一個我可以遁入的是藝術的世界。我信仰藝術,就像別人信仰上帝一樣。我不想夸大其詞,只想實話實說。與選擇自我表達而非自我毀滅的這些人生活在同一社群,我又找到了可以自由呼吸的理由。這是重塑希望的另一種方式,不管你仰望的是父親、神靈,還是比你更聰明、更有名或更英勇的人,你都不用進行優劣等級排序。當然,這確實是尋得抱負的一種辦法,但不一定適用于我們所有人。我們的希望萌生于普通人創造的種種做事方法。這是從側面給希望下的定義,希望從事物邊緣處浮現,你只需要在邊緣處找到彼此,勇敢站起來并相互扶持。
我在圖書、電影、畫作和音樂中都能找到自己的故事。當然我也找到了與我同病相憐的受害者、怪胎、受排擠者和異類,但我找到的還有關于生存和美麗的故事。

我第一次見到肖恩·戴維斯時,我倆在俄勒岡州的特勞特代爾一起喝啤酒。那地方離我們上班的社區大學不遠。我們認為社區大學就像美國的培養皿。每個教室里都坐滿了形形色色的人,若不是每個人都需要學習閱讀、寫作和批判性思維,他們可能不會相鄰而坐成為同學。我讀過肖恩的大作《蠟彈戰爭》,所以我早就知道“2001年9月12日,服完兵役一年半后,肖恩·戴維斯溜達進俄勒岡州國民警衛隊的征兵辦公室,重新入伍”,我也早知道他當年在服完兵役回家時除了得到“紫心勛章”,還患上了創傷后應激障礙。和他坐在一起喝啤酒,我了解到肖恩是一位父親、一名教師,還是一位藝術家,而且他致力于幫助他人,這可是個宏大的抱負。這是他給我講的故事:
很早的時候我就感覺自己被邊緣化,因為父母有我的時候太年輕(16歲和18歲)。我來自一個支離破碎的家庭,是家里那個可憐的小子,最后自然而然地成了個怪胎。做一個異類剛開始時對我來說很難。還是孩子的時候,我因為自己是個異類而感到難過,但在長大成人后我意識到成長為異類對我的生活起到了積極作用。它讓我感到自由。別人會用一種怪異的方式暗地里盡情偷窺我。我開始意識到人們試圖融入社會有多難,總是戴著面具生活有多不容易,而我不用這么做是何其幸運。最難的是找到自己的立足之處。自信對異類而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一旦找到了自信,你就能化異類為力量。現在我堅定不移地認為歷史是由異類創造的。
從我記事起,我就開始對別人負責了。我第一個弟弟在我2歲時出生,第二個弟弟在我4歲時出生。我保護他們不受父母虐待,不受貧窮所累。在親戚家里,在學校里,在拖車房停車場里,無論在哪兒我都照顧他們,直到他們長大。我還沒長大就有了自己的孩子,我養育著他們。之后我在軍隊里當上了領導。對我來說,責任永遠都有,沒有其他選擇。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我認為作為一個異類,不管我們怎么使用這個術語,內心都要有堅定的東西才能一路向前。我本可以輕易地吸毒、犯罪或者做一份毫無前途的工作,不管心里埋藏著多么深的絕望。所以,小時候的我并沒有主動選擇與眾不同。隨著年齡越來越大,成為異類可能就更像一種主動選擇了,但我覺得它其實是根深蒂固的,是在人生經歷中養成的一種行為,它由更深層次的東西驅使,永遠成為我的一部分。我想正確的選擇是為自己的本色感到驕傲,而不是因為自己與眾不同而感到羞恥。
小時候,我非常努力地試圖融入,努力了很長時間。我還記得我在房間里熟讀從圖書館借來的關于汽車的圖書。我其實對汽車并不感興趣,只是學校里其他男孩都感興趣,所以我也盡力讓自己對汽車感興趣。我試著把汽車的品牌、制造年份、車型和發動機情況統統記熟。就這樣我背了好幾天。最后,上學路上,我充滿信心地加入男孩們的對話中。當時一輛舊卡車超過了校車,我就一口氣背出了百科全書里關于福特獵鷹(Ford Falcon)、普利茅斯勇士(Plymouth Valiant)和雪佛蘭新星(Chevy Nova)的全部參數。結果,我試圖融入的那群孩子反而覺得我更奇葩了。我想那是所有異類所處困境的一個縮影。
父親喝醉酒就很愛打人罵人。清醒的時候,只要不工作他總是書不離手。清醒的父親和喝醉的父親簡直判若兩人。他會把我的牙打掉或者把我的鼻子打出血(這兩件事他在我8歲前都做過),第二天早上又會為前一天變身海德先生而道歉。父親就是那種人,我說的是非常真誠的道歉,聲淚俱下的那種。父親喝醉的時候可不只是打人,他曾把我和弟弟留在車里,自己去搶了人家酒行,還填過空頭支票,偷過別人的房租錢,經常打架,做過各種各樣的糟心事。他還去過十多次戒毒所。我這么說是因為我的兩個弟弟都和我說過,我們絕不會沾一滴酒或吸一口毒,因為我們親眼見過它們對父親的影響。我們堅信哪怕是一口酒或者一劑毒品都能把一個正常人變成胡言亂語的瘋子。時至今日,我最小的弟弟還是滴酒不沾,他甚至都不讓牙醫給他開止疼藥。他決不服用任何可能改變他意識的東西。
我是到了21歲才在部隊開始抽煙喝酒的。我在20世紀90年代初加入步兵營,那是黑人窮小子、墨西哥窮人和貧窮的白人扎堆的地方。當兵很苦,我們就盡情放縱。正規陸軍步兵隊伍里沒有一個不喝酒的,不吸煙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當然,我沒有吸毒。我們每一到三個月就會接受尿檢,尿檢不會事先告知,不過我確實有兩三次喝酒喝斷了片兒。那是檢驗男子漢氣概的一種方式。確實很愚蠢,但我們都那樣做了。我們還去找女人發泄,那也是一種惡行。
作為一個從小被揍的孩子,我在參軍前從沒有自信過,但在部隊里卻產生了一種奇怪的自信。這種自信的根源在于完全不在乎自己是死是活。我相信你明白我說的是什么意思。試想一下,一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訓練的內容是如何殺人和爆破,還有為了證明自己是不怕死的男子漢,一喝酒就往死里喝的放縱。
然后我又經歷了離婚、海地革命、伊拉克戰爭、卡特里娜颶風、父親去世、患上創傷后應激障礙……
2005年我制訂的新年計劃是要么一整年都爛醉如泥,要么就把自己喝死。就這樣我撐到了復活節。每天,如果天黑之前我還沒有把自己喝倒,我就去貝爾蒙特酒館,在后面隨便找人打上幾架,就像當兵訓練時喝醉酒的樣子。我還去找女人發泄。十惡不赦。
不得不說,就在那個復活節我幡然醒悟了。我醒來時發現身邊躺著個不認識的女人,她身上有難看的文身。我當時就想,我和父親是多么相似啊。也就是從那時起我重新開始畫畫和寫作了。我覺得那是身份的問題,我再也不需要當軍人、當那個被打的小孩,也不再當自暴自棄的渾蛋了。
我真的覺得那一刻才是我人生的開始。在那之前,我的人生由別人主宰,由那些我幾乎不認識也不想記住的人主宰。
當我第一次讀庫爾特·馮內古特的作品時,我感覺我的面前打開了一扇門,一扇很大的門,一扇通往美好人生的大門,這種美好是我從未想過的。第一次寫故事的時候,我感到心臟未曾有過的悸動;第一次畫畫的時候,我才明白我要比父親強得多,因為我可以感覺到在我周圍有各種表達自己的可能。現在我教別人寫作就是希望他們也能夠找到表達自己的方式。
我朋友肖恩·戴維斯現在怎么樣了?他最后在波特蘭艾伯塔街管理著美國退伍軍人協會與海外作戰退伍軍人第134分支。在那里,除了管理臺球設施,他還負責組織各種各樣的文學閱讀會、特殊性取向群體(LGBTQ)賓果之夜和每周一次的退伍軍人討論。他也指導幾名退伍軍人進行藝術實踐,除了撰寫自己的故事和詩歌,他還協助監制演出原創戲劇和話劇。他獲得了創意寫作領域的藝術碩士學位,還在多家社區大學講授英語寫作和文學課程。夏天他就去當消防員。他還競選過市長,表現不僅超出意料,還改變了整個選舉過程的主旨和論調。
肖恩·戴維斯贏得了一枚“紫心勛章”。
那是至高無上的榮譽,或許是最高榮譽,一個真正英雄的成就。但我認為更重要的是他那顆全心全意幫助他人的心,無論身在何處,無論做著什么,他都是一個光榮的異類,無須因身為異類而向人致歉。他之所以優秀,部分原因正是他未能融入主流。他知道如何幫助別人生存并且找到主流文化找不到的自尊與價值,即便他的過去或者他所在的主流文化把他說得一無是處。
那么我們的人生故事呢?這些故事是我們自己編寫的,從無到有。
所以,有一種異類是成長過程中經歷了各種暴力的孩子,我們能夠給予的建議是:我們可以忍耐。我們知道如何在危機中換種方式呼吸,保持鎮定和風度。即使我們感覺不到鎮定和風度,或者它們被剝奪,也知道如何照亮實現自我價值的道路,這基于幫助他人,基于意識到除了周圍的暴力,我們還能找到某種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