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園門口陸陸續續有家長到達，等待孩子放學。有偶爾認識春天的家長和春天點頭打招呼，然后用詫異地目光打量著她身邊的陳海。春天也笑著點頭，陳海也跟著機械地點頭。

有孩子出來了，家長們蜂擁而上。

陳海突然抓住春天的右手，雙手交疊將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上，他的眼睛緊盯著校園大門，“我現在心快跳出來了，我第一次接兒子放學。你別笑話我，我緊張。”

他咚咚的心跳由春天的掌心傳導至她的心，她的心跳同他的一樣快。

念念的班級出來了，兩個人一組，手牽著手出來了。隊伍走到門口停下，老師訓話，孩子們響亮地回答，知道。然后家長們領孩子。陳海悄悄地站到隊伍前，看著兒子。念念和身邊的小朋友頭挨著頭，嘰嘰喳喳正說的熱鬧。身邊的小朋友被接走了，念念轉過頭在人群中發現了陳海，他的眼睛頓時睜大光芒四射，大聲喊，“爸爸。”

陳海伸出了雙手，念念飛奔過去，他被一雙有力的雙手一下子拋到半空中，他飛了起來旋轉著，笑聲飛揚。孩子的快樂簡單純粹。

什么是幸福？春天在這剎那間明白了，她在飛，渾身輕松，她的每個細胞每個毛孔都是如此的輕松，毫無壓力，輕松的脫離了地球引力，自由自在地飛。

念念一直從幼兒園到家，眼睛都沒離開過陳海。各種各樣的問題滿天飛，為什么你在老遠老遠的地方工作？他的同學的爸媽至少每年春節時回家，為什么這么長時間才來看我？以前呢，爸爸，你一直都在什么地方？你就不能在家門口工作嗎？你是干什么的？我能去找你嗎？你為什么不和我們在一起？…

陳海疲于應對，這個小屁孩哪兒這么多為什么啊？

春天‘后悔’讓兒子讀書，他的語言太豐富，能清晰的表達自己的思想。

車子到家停穩，念念拽著陳海進到院子里，扯著嗓子喊，“外婆，我回來啦，爸爸來了。”

春天母親放下手里的活迎了出來，“哎呦，我們念念回來了，肚子餓嗎？在幼兒園玩的開心嗎？”她說著話走到念念跟前，笑著看了陳海一眼。

陳海立馬鞠躬行禮，他仍然不知道該怎么稱呼春天母親。在他心里早就把她當成母親一樣，但是現在是人家認不認他？

“哦，對了，我帶了禮物。”陳海想起后備箱里的東西，他又跑出去，念念看到緊追不舍。

陳海父子倆一人手提個盒子進屋后，陳海將禮物第一時間遞給春天母親，“那個，鈣片和魚油，聽說對骨頭好。”

“喲，來玩就行了，下次別花錢了，我骨頭硬著呢！”她還是開心地接過禮物。

念念看到爸爸帶來的玩具，瞪大眼，拆，比媽媽外婆買的玩偶好玩多了，遙控小汽車。陳海帶著兒子，先把遙控器的電池裝上，然后教他怎么進退怎么轉彎，男孩子對于機械一類的一學就會，不一會兒，小車跑得溜溜的。他們在小車上夾上紙條，然后把車開進廚房春天的身邊，春天掃了眼，紙條上寫著，今晚吃什么？春天笑著不睬他們，繼續幫媽媽摘菜。媽媽不理他們，還有外婆，小車開到外婆身邊，外婆眼神不行，作罷。

小車又溜溜地開到院子里，陳海屁顛顛的跟在兒子身后，他感嘆道，小屁孩，挺聰明的，他抱著膀子倚在門框上，目光舍不得移開。

念念突然想起來，回頭對陳海說，“我哭了。”

陳海趕緊蹲下，怎么了，玩得好好的。

“你走，我哭的。”他還記得那委屈。

陳海的心揉碎了，他摸摸兒子的小腦袋，“現在好了嗎？”。

念念想了想，點頭。

“以后，爸爸經常來。”

念念頭直點，“還要去接我放學。”

父子倆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晚飯四菜一湯，紅燒雞貼餅，蒸臘肉香腸，燒圓白菜，涼拌萵筍，大骨頭湯，沒吃過，陳海全部沒吃過，手中的筷子飛舞，尤其那貼的餅，暄軟又吸了湯汁，好吃。臘肉和香腸是自家的土豬肉腌制，香。大骨頭湯，又濃又白又香，好喝。陳海說，吃了這頓，可以管一個月。

陳海沾了兒子的光，兒子愛吃外婆的貼餅，兒子只能吃半個，他吃了大半鍋。他要去洗碗，可是兒子纏著他。春天母親說，你們玩去吧，這幾個碗我能對付。開心喲，兩個人手牽手，樓上逛到樓下，不知道的人看了，一定會說，這個寶爸辛苦，帶娃辛苦喲。他一點也不辛苦，是興奮。他倆玩游戲、捉迷藏、騎大馬，桌椅板凳柜子轟隆隆響，房頂都要掀翻了。太刺激，外婆媽媽沒勁，平時和他玩的都太文藝了，就會讀書。

晚上賴在爸爸床上不走，要和爸爸睡，行，等他睡著再送到他媽媽那里去，不然，陳海怕自己睡覺會壓到他。

他媽在自己房間里心煩意亂，對著書一個字也看不進去，眼前耳邊都是父子倆的笑聲。這時，陳海抱著孩子進來了，兒子已經睡著了，她趕忙前去拉開被子，陳海輕輕地放下怕弄醒了，他看著春天給兒子蓋好被子，她沿著床沿上坐下，背對著他。

他不敢多停留，退了出去。回房間躺下了，他累壞了，為了這一天半的休息，已經連軸轉了六天。他倒下就睡著了，這里的一切都讓他輕松舒適。

春天重新坐到書桌前，心卻飄蕩到隔壁，她側耳傾聽他的動靜，從隔壁傳來他輕輕的鼾聲。她起身靜悄悄，沒發出任何響聲，走到他的房間門口，扒在門邊只露出眼睛。她仔細地看著他，他睡得正酣，她可以肆無忌憚的望著他。他的眉毛鼻梁嘴唇…，突然她驚醒了，自己在干嘛，偷窺嗎？她臉騰地紅了，心虛，慌忙轉身回房。

早上，念念起床就開始找爸爸，陳海瞬間就從熟睡中醒來，樂得屁顛顛的，頂著雞窩頭就沖進春天房里去，來啦！念念穿衣服起床，非要陳海穿，陳海頭直搖，他可不敢，別把兒子胳膊擰折了。他自告奮勇可以一起洗漱。春天不干，她不相信他倆能洗干凈。于是三個人熱熱鬧鬧的擠在衛生間里洗漱，兒子刷牙，陳海一起，春天總指導，牙齒的三個面，必須面面俱到。兒子洗臉，陳海一起，春天總指導，臉、耳后、脖頸都必須擦干凈。最后是護膚。

陳海把臉伸多長，“你就手給我也來一點。”他指著兒子的香香又指指自己的臉。

“這是兒童用的。”

“正好，不刺激。”

春天憋著笑，給他糊一臉。

一旁的念念看爸爸也收拾好了，小家伙興高采烈拉起陳海就下樓去，“爸爸，你送我上學嗎？”

“當然。”

“放學來接我嗎？”

“當然。”

早餐是豆漿，雞蛋餅。這豆漿陳海沒喝過，香，濃。他想起院子里的石磨，“豆漿是自己磨的嗎？太好喝了。”

“是的。”

“哇，原來豆漿機是個假貨，煮出來的豆漿一點也不好喝。”

嗝，他喝了兩大碗。吃飽喝足他放下碗看著念念吃飯，小家伙真不用操心，一口一口的自己吃飯。念念坐在自己的專座上，那是三舅爺給特別制作的，一把木制長腿寶寶坐椅。春天從網上找的圖，三舅爺一看，馬上動手給制作了一個，和飯店餐館里的一模一樣好用。

“念念，吃飯可真乖。”陳海記得他大姨家的孫子來他家玩，吃飯喂飯簡直就是跟戰場一樣，追得滿屋子跑。

“餓兩頓，啥都吃。”春天吃下一大塊雞蛋餅。

陳海瞪她，以為有絕招，敢情是‘虐待’。

八點十分，出發，上學。春天和兒子坐在后座，陳海想，下次來一定要安裝兒童座椅。

車子停哪兒這次念念指揮上了，不讓停校門口，在拐角處停下。他和春天下車后在人行道上等著陳海，陳海下車后，他立刻上去左手牽著陳海右手牽著春天，走。三個人拉成一排，四月天早上的陽光穿過樹枝房屋，溫柔而悠閑地灑落在他們身上。念念左看看右看看，笑容呈現，斑駁的陽光在孩子的臉上閃耀著。陳海和春天融化在這笑容里。

這五十多米的路他們走得很慢很慢，希望是一輩子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