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五年后,一個電話讓他燃起希望,春天他們村要土地征收,重新登記核實人口信息,村干部們翻箱倒柜查找一切資料,登記了聯(lián)系了所有人,包括春天一家,有人想起來陳海,于是通知了他。
這是一間農(nóng)村統(tǒng)一建的小洋房,門半掩著,陳海推門進入。他的心猛烈地跳動著,幾乎沖出胸腔,他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院子里晾曬著衣服,陳海一眼瞅見那套花里胡哨的衣服,他笑了,這是他在醫(yī)院的超市給她買的。晾衣繩上還有孩子的衣服。孩子的衣服!?陳海的心揪著疼,他極困難地咽下一口口水,仿佛嗓子眼被堵住。出于職業(yè)本能,他推測出這個家的一切,他痛苦地在心里大叫,他來晚了!雖然是有心里準備,但還是被巨大的心痛掀翻不能呼吸。他極力保持著平靜保持著最后一點理智,他想如果春天幸福,他會祝福然后永遠離開。
砰的一聲,房間門被暴力推開,一個四五歲左右的小男孩跑了出來,手里拿著玩具槍,看樣子與人玩抓壞人的游戲,邊跑邊咯咯地笑邊叫,“你抓不到我。”
看見院子里站著個陌生人,他停下,望著陳海,一點兒也不害怕。
孩子的模樣酷似春天,陳海的心仿佛被人重重地擊了一拳,他慢慢地蹲下,望著男孩,眼淚噙在眼眶里。
是血緣嗎?男孩走近陳海,向他伸出了雙手抱著陳海的脖頸,奶聲奶氣地問,“你難過嗎?”
陳海的心融化了。“你叫什么名字?”
“念念,陳念。”
陳海的心咯噔一下,他腦袋飛速運轉(zhuǎn),他雙手扶著孩子的胳膊驚詫地目不轉(zhuǎn)睛地緊盯著孩子的臉。
“你多大了?”
“四歲半。”
陳海的腦袋轟地一聲響。
屋里傳來一聲喊,是春天的聲音,啊!接著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春天,干嘛了你,我剛剝好的豆子一粒不剩。”一個婦人的聲音。
“媽,等我抓到那個小警察,再幫你撿。”春天哈哈笑著跳進院子里,她呆住了。陳海正蹲在兒子身邊,看見她,他慢慢地站了起來。他瘦了黑了更結(jié)實更剛硬了,身材挺拔,眼神沉穩(wěn)堅毅,渾身散發(fā)著成熟的男人氣息,是個男子漢了。春天癡癡地望著他,她強制埋葬的感情被喚醒,那洶涌炙熱的愛激流澎湃沖破決堤奔騰而出,她已失控,再無拒絕的勇氣。
院子里,陳海望著春天,她紅潤了豐滿了,頭發(fā)長了盤在腦后,還愛穿T恤牛仔褲,漂亮的小女人。她的笑容純凈明媚,仿佛回到第一眼的豆蔻年華。他感覺這一生的尋覓、這一生的等待、這一生的期盼此時此刻來到了眼前。
男孩看見春天,跑了過去,“媽媽。”
嗯,春天彎腰將兒子抱起,兒子手指著陳海,“他是誰?”
春天說不出話來,偶爾一次的目光相遇,都會像觸電似的逃開。
母親大概是感覺到外面的氣氛不對,也走進院子,她一見到陳海她就認了出來,因為相似。她想罵想去揍他,罵死打死這個家伙,害我女兒的家伙!可是這個家伙臉上的痛苦并不比女兒少,確切地說他更可憐!她氣鼓鼓地立住卻無法開口!哎呦,她女兒真抓住個警察。她瞅了眼女兒,再看看陳海,她嘆氣,唉,作孽喲,兩雙癡情的眼睛,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
陳海見到春天母親,不知道怎么稱呼為好,他干脆鞠躬行禮。
“念念,我們上那邊去玩。”春天母親說道。
“不。”念念小身子一扭,他對陳海好奇。
“那邊有個小狗,不知道會不會叼走玩具哦?”
小家伙一聽這事太重要了,這倆個人先放一邊,他立即向外婆伸出手去,母親將孩子帶進屋里去。
陳海一直目送到孩子進到里面,看不見為止。
春天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怎么說,從哪兒開始說?她愣在那里,陳海的瞳孔里閃爍著一團灼熱的光,她渾身發(fā)燙,臉頰飛紅,她想跑,陳海沖了過來截住了她,將她攬入懷中緊緊的,無需任何語言,身體最誠實地表達著思念,任春天掙扎他也不放手,他不會走,絕不。幾分鐘前他還打算離開,現(xiàn)在不可能。
“我找你好久,一直發(fā)瘋一樣找你。你真殘忍,說走就走不給我機會,我想你。你要怎么懲罰我都行,就是別消失,行嗎?告訴我一切,求你。我這些年快瘋了。”
五年多的思念,他失去了太多,錯過太多,他憤怒后悔,他不能再放手,哪怕春天打他罵他,他心甘情愿全部接受。
這些話滾燙地流進春天的心里,他一直沒有忘記她。良久,春天迫不得已,拉了拉他的衣服,小聲說道,“能不能先進去?”
陳海艱難地極不情愿地松開手,春天轉(zhuǎn)身進屋,他緊貼著,生怕她飛了。
“我一直和媽媽生活在一起。”春天低著頭,不安的目光四下游移。
“為什么要一聲不響地逃離?那次…之后是懷孕了嗎?”陳海已經(jīng)等不及沒耐心了,春天老半天一句的。
她點頭。
“為什么不告訴我?”陳海心里一萬個疑問,如果春天討厭他,為什么會留下孩子然后離開?只是因為孩子無辜的?
“我不想你失去自由選擇的權(quán)利,被迫接受,被束縛。你應該有個光明的未來前程。”
這是個什么破理由?陳海痛苦的在喉嚨里嗚咽了一聲,原來不是他認為的那樣,“所以你就跑了,也不管我?一個人承擔所有?這是我們倆個人的事,為什么你自作主張?”他住了嘴不敢再責備春天,自己錯的離譜在先,可他實在是氣惱,他反問道,“我問你,你有什么本事?可以阻擋我的所謂的前程。”
我…,春天一時語塞。半晌抬起頭,她的眼睛亮晶晶地,“我配不上你,你那么優(yōu)秀。”
這又是個什么破理由?陳海氣結(jié)捶胸頓足,“那你還不抓牢牢的,居然還攆我走!”他不敢奢望她愛他。只要他愛她,愿為她付出一切,這就足夠了。
呃…,春天又語塞。
這時,非常不放心他倆的人回來了,打斷了兩個人的談話,是念念。
陳海低頭,兒子站他腿邊好奇地望著他。他放開春天,蹲了下去,“你好。”
念念和他還不熟悉,有些扭捏,但是親情卻讓他們黏住,他們自然而然的親密無間,沒五分鐘,兩個人如膠似漆。孩子的舉動讓春天有些難過,她的決定剝奪了孩子的親情。隨著孩子的成長,她越來越覺得孩子需要父親需要完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