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鴻、輕墨和輕鋒聞訊趕來，三人齊力將辰燁抬入內(nèi)室，安置在床榻之上。

輕舞靜靜地坐在床沿，目光一瞬不離地落在少年蒼白的臉上。

“他會沒事的?！背角咴谒砼暂p聲說道，“辰桓已經(jīng)替他施了療傷術(shù)?！?

輕舞點(diǎn)了點(diǎn)頭，指尖不自覺地攥緊了衣擺。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沉重而窒息的氣息。

“仙門……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輕鴻沉聲問道。

辰沁低垂著眼，語氣緩慢而壓抑，“辰坤……他殺了大長老。”

空氣仿佛頓時凝結(jié)。

良久，辰沁繼續(xù)開口，“我們原本是想與辰燁一同前往凈池探查辰坤的動靜……可我們低估了他。辰坤已經(jīng)修煉了禁術(shù)——吞元大法?！彼D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他……奪走了宗家家主和辰汐的力量?！?

輕舞聽著，面色一寸寸變得蒼白，指尖輕顫。她抬手按住胸口，那里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撕裂。

那不是疼痛，是一種無法承受的壓迫。

吞元大法……而辰坤的目標(biāo)，分明是自己。

那么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真的愿意，為了一個結(jié)果，把所有親人都推入深淵嗎？

如今，辰燁身負(fù)重傷，昏迷未醒；三哥斷后至今未歸，生死未卜；大長老已死，仙門動蕩，宗家權(quán)勢空懸。再這樣下去——

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

這一切就像一根根細(xì)針，在她心口密密麻麻地扎著。

她低下頭，重重的喘息著。

“小五，你沒事嗎？”輕鴻察覺到了小妹的異樣，連忙問道。

“嗯…”輕舞緩緩抬起頭，“我…有點(diǎn)累，想回房間休息?！?

輕墨急忙說道：“好，老四，帶你妹妹去休息?！?

“嗯嗯?！陛p鋒將小五攙扶著，走出了房間。

將小五安頓在床上后，輕鋒輕輕的問道：“小五，覺得好點(diǎn)了嗎？”

“阿四…對不起?！陛p舞歪著頭，看著關(guān)心自己的四哥，“可以…多陪我一會兒嗎?我…我有些害怕…”

輕鋒隨即坐在床邊，“不怕?！彼χ参康溃骸鞍⑺木驮谶@兒陪你。”

那些聲音又再次在腦海里響起，撕扯著她的意識。她努力保持著清醒，可終究抵不過困意，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

黑暗中，輕舞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那片熟悉的場景。

平靜的水面之下，是女子們的哭喊與低語。那些熟悉而哀戚的聲音，像是幽影纏身，撕扯著她的神智。

她用力捂住耳朵。

“你來啦?！笔煜さ穆曇魝魅肽X海，輕舞抬頭看向前方。

是她，他們的那位妖先祖——鵲云。

鵲云拂袖間，水面下的那些女子便瞬間消失，而哀嚎也倏然靜息。只留下寂靜的一方天地。

輕舞緩緩放下雙手，“謝謝你……太…太太太奶奶？”她遲疑地喊道。

鵲云一愣，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把我叫的也太老了，我都羞了?！闭Z罷，又嘆息一聲，“何況，我已經(jīng)不在人世。”

“我聽璆鳴說了你的事…”輕舞說道：“他…還把這個給了我…”說著，她捧起腰間的那塊墨玉，展示給鵲云看。

鵲云凝視那塊墨玉，沉默良久。

“還真是懷念……”她輕聲道。

“他也同樣在思念著你?！陛p舞捧著墨玉，輕聲回道。

鵲云的唇角微揚(yáng)，笑意卻苦澀，“若有機(jī)會，替我告訴他——不值得?！?

輕舞怔了一瞬，低頭看向掌心的墨玉，片刻后，緩緩搖了搖頭。

“他不會聽的?！彼Z氣平靜，卻堅定。

鵲云沉默一瞬，忽而笑了，“不，他會的。他將這塊玉交給你，就已經(jīng)說明——他終于放下了。”

輕舞抬起頭，神色有些恍惚，又似在掙扎。她看向鵲云的眼神中滿是痛苦。

“可我做不到?！彼吐曊f，“讓我放下最愛之人……我做不到?！?

鵲云凝視著她，良久，才輕輕一笑，“不必強(qiáng)迫自己和別人一樣。你是誰，你的情感，你的執(zhí)著，都是你自己的。做你自己，就好?！?

輕舞的眼神逐漸清明，目光投向那片幽暗的水面，像是在望著命運(yùn)深淵的邊緣。

“那……我需要力量?！?

鵲云也望向她，語氣凝重而緩慢：

“即便那樣，意味著你再無法擺脫詛咒？”

輕舞沒有遲疑，緩緩點(diǎn)頭，聲音微顫卻堅定如鐵：

“是。即便會死?！陛p舞低下頭，“我不想再讓哥哥們、讓我愛的人為我受傷?！?

鵲云抬頭看向那片并不存在的天空，聲音低緩卻帶著幽深的力量：“這并不難。只要將心中所有的憤怒，不安，恨意盡數(shù)釋放……暗雷，便會便會應(yīng)你之念，摧毀一切?！?

“心中的…憤怒？”輕舞疑惑的看向鵲云。

鵲云笑了笑，眼中浮現(xiàn)遙遠(yuǎn)而晦暗的記憶：“知道我死的時候為何會降下詛咒？”

“你墮落為妖獸，最終被族人斬殺…”輕舞輕輕說道。

“那讓我憤怒，讓我恨他?！冰o云的聲音陡然變冷，“如果是作為妖的我，我不會那樣恨他。可我已是妖獸，我無法控制那份恨。我恨他帶我走，卻又留下我一人。于是，那時的我下了詛咒。我詛咒他的后代會承受和我一樣的痛苦。”

“被親人斬殺的痛苦？”輕舞驚嘆道。

鵲云低頭看向水面，“是。獵殺親人的痛，死于至親之手的恨，以及最后孤身一人的孤獨(dú)。”

輕舞也低頭看向水面下，沉睡著的女人們，“她們都是……”

“無數(shù)的詛咒輪回，已經(jīng)讓所有人都遺忘了。”鵲云緩緩蹲下身子，伸手撫摸著水面，仿佛撫慰沉睡的靈魂。

“你們…都是我和他的后代啊。你們，都是我與他最后的牽絆?！彼p聲呢喃，“我怎會愿見你們自相殘殺？”

她抬起頭，望向輕舞，語氣溫柔卻堅定：“你也一樣。所以，不要放棄?！?

輕舞靜靜地望著她，沉默半晌，忽然輕聲道：“我不會放棄。我想活下去……畢竟，才剛和辰燁……”

話未說盡，一抹暖流悄然漫過心間。

她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眼神清澈如鏡，透著未曾有過的決然與信念。

“我相信他，也相信我自己?！?

此刻，黑暗的空間一隅緩緩崩解，一道光柱自上方傾落，籠罩住她的身影。

鵲云靜靜地望著那光中的少女，微微一笑：

“我也相信你?！?

——

當(dāng)輕舞再次睜開眼時，眼前是晨光灑落的臥房。

床邊，輕鋒蜷著身子坐著睡著了。

輕舞悄然起身，為他披上衣物。然后，悄悄推門而出。

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一件，她必須去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