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棣到底是個正人君子,傾訴一番后一顆心已是砰砰跳個不停,哪里還會做其他事來。
趁著還未破曉,李棣待門外之人似醒未醒時,從窗戶躍了出去,幾個縱深后便不見了。
女孩望著李棣消失的身影,手里捏著他留下的玉佩,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棣找到戴宗后,在創(chuàng)傷處先上了金瘡藥,然后出門避開巡捕,尋路到了北市。
敲開門,里面便有人將二位迎到樓上,此處主事賀弼已在此等候。
李棣道:“昨天折了不少兄弟,現(xiàn)在這里還安全否?”
戴宗道:“賀主事與昨晚做事的人不屬于一個組織,那邊即便吐了口,也暫時不會影響到此處。”
待反復(fù)確認了安全性后,李棣二人換了舊衣服,打了清水擦洗了傷口,并包扎好后,便沉沉睡去了。
李棣又做了個夢。
夢里,師父和李夫子從墳?zāi)估锱懒顺鰜怼?
兩人背后的電閃雷鳴,時時將黑夜照映得宛如白晝。
他又看到了,存在于遙遠天邊的,那雙綠油油的眼睛,正瘆人心魄的注視著他。
它已經(jīng)這樣注視著自己很久了。
耳邊再度響起了惡魔的低語。
眼看自己的意識即將被取代,身體隨之爆裂的時候。
天空中再度泛起了無數(shù)金光,一柄巨大的劍從天而降,直直定在這個世界的中心。
一劍破萬象。
幻象破除。
年輕人的呼吸再度沉穩(wěn)起來,夢中的一切也隨之被遺忘了。
年輕人的嘴臉忽然又向上彎去。
他定然是夢到了蔡家大姐兒。
李棣一覺醒來已是下午,稍微吃了點東西,便對此樓管事賀弼說道:“咱們可有什么正經(jīng)身份來用?”
這賀弼也是隨戴宗一并投奔李棣的,準指揮使那日神色不預(yù)后,戴宗就請示李棣,暫由賀弼指掌燕山府的事,這些日子下來,倒也無功無過。
“回掌寨,咱們本來就是打著太原吳家商號的名義來此經(jīng)商的。”
“以此身份拜訪蔡大學(xué)士可是足夠?”
“小人不敢保證,但現(xiàn)在整個燕京急缺布匹、藥品、糧食…”
李棣道:“明白了,你寫一封拜帖,吾明日打算去拜訪拜訪蔡大學(xué)士。”
第二天一早,李棣便著了一身富商的衣服,謊稱是吳家常駐燕京的管事,前往拜訪蔡安撫使。
當(dāng)然大宋重商,也不是哪個商人都能面見安撫的。
只不過確實如之前所說,燕山府現(xiàn)在簡直什么都缺。
蔡安撫更是見如此險惡的環(huán)境下,竟然還有私商千里跋涉至此,心中自是別有一番感動。
參會人員有蔡安撫、李管事、蔡松年、賀弼(探察使司燕山府路主事、燕山酒樓管事)及安撫使屬官等。
蔡安撫代表燕山府路對李管事一行的到來表示歡迎,對雪中送炭運來的糧秣、布匹表示感謝。
蔡安撫表示要進一步深化政企合作,加快推動燕山府的商業(yè)建設(shè),促使更多更好的貨物來此銷售,最終實現(xiàn)互利共贏。
李管事表示蔡安撫在燕山府路擔(dān)任安撫使以來,燕山府發(fā)展有目共睹,人口逐年遞增,經(jīng)濟不斷向好。
下一步,吳家將以燕山酒樓為依托,進一步加快燕山府商鋪分號建設(shè),為更好地服務(wù)當(dāng)?shù)匕傩眨瑸檠嗌礁慕ㄔO(shè)與發(fā)展出一份力,盡一份責(zé)。
在一片祥和聲中結(jié)束了此次會見。
會議結(jié)束后,蔡安撫請李管事去后院喝茶。
商人連忙推脫不敢,最終在蔡安撫的大力邀請下,一行來到后院。
然后,他、看、見、蔡、小、娘、子、走、了、過、來。
蔡小娘子不由得一怔,隨即笑了出來。
李棣心道穿幫便萬事皆休。
趕忙避席而起,道:“敢問大學(xué)士,這是何人?”
“正是小女。”蔡安撫笑道。
“在下是否唐突了佳人?”
“不妨不妨。大姐,快去請人奉茶。”
蔡安撫心情大好,不禁想掉掉書袋,沒成想這李管事年紀輕輕竟然也是個飽讀詩書的,不僅出口成章,更是有自己的一番理解在,不由得大為驚奇,頗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于是問了李管事的籍貫、姓名、年紀。
李管事答道自己單名一個棣字,乃是河?xùn)|路代州人氏,至于年齡,他也不是太說得清楚,便說自己是二十歲。然后又想了想,李念塵應(yīng)該是在家中排行老大,便說如果蔡安撫不嫌棄,便稱他為大郎即可。
李棣與蔡安撫對答,與前日與蔡小娘子對答,原則上沒有太大差別。
盡可能的說實話,也盡可能的揀能說的回答,不能說的盡量遮掩過去。
因此對于蔡安撫來說,他掌握的信息還遠不如自己的女兒。
但是這倒也并不妨礙蔡安撫對他產(chǎn)生好感,便建議他考取功名。
蔡安撫言道可以將大郎轉(zhuǎn)到此處,等燕山府路安頓下來,便可以舉行州試了。試想,這燕山府路回歸大宋后的首場州試又該是怎樣一種盛況。
李大郎自然感恩不已。
但李大郎心知這不過是蔡安撫開的“空頭支票”而已。
無非是用官職作為胡蘿卜,行干吏之實。
是不是真要給他個一官半職,那還得是“風(fēng)物長宜放眼量”,以觀后效了。
要說兩人本來沒什么交情,就憑短短幾句話就謀了個官身,想想也知道不太現(xiàn)實。
幸虧李大郎本意也不在此,能常入府來看看蔡小娘子便已是心滿意足。
他也清楚,官宦人家的女兒,到底是以后用來“榜下捉婿”的。
無論是現(xiàn)在的行商,還是所謂的義軍掌寨,都不足以求娶蔡家長女。
李棣又待了一會,便告退了。
未曾想這件事立刻就傳到郭藥師的耳朵里。
“有個太原的富商去拜會了蔡安撫?”
郭藥師撫著胡須,道:“之前聽人說,倒是有這么一隊富商來到燕京城,當(dāng)時本帥還沒當(dāng)回事。結(jié)果來了之后就發(fā)生了這么多事,還拜訪了蔡安撫。王主簿。你說,這伙人會不會是童樞相派過來的?其實那呂漕司也沒死,這幫家伙合起伙來就是在試探我?”
郭藥師想起來昨天拜訪蔡安撫時候,蔡安撫的樣子,現(xiàn)在想想,怎么都覺得像是裝出來的。
“叫張令徽那邊加快速度,順便派人把北市監(jiān)視起來。我就不信不會露出馬腳。”
“太尉高見。”白衣文士在一旁拍著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