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 儀式傳統與地方文化建構:廣西上林師公的歷史人類學研究作者名: 覃延佳本章字數: 2337字更新時間: 2022-05-30 18:24:21
一、寨鹿師公班
寨鹿師公班的掌壇師父覃長柏,法名教柏,生于1935年,寨鹿村上寨莊人。其祖父覃裕杰,41歲時受戒為道士;父親覃大廷,民國時任寨塘村村長。覃長柏年僅12歲(1947年)就參加受戒儀式,同時受戒的還有附近村莊的11個人,現今在世的就只有他一人。他受戒的時候,父親已經過世,祖父本想讓他做道士,接替自己的香火,但是當時沒有人戒度道士,一個人請師父太貴,因此就和附近各村的人一起受戒為師公。師父見到他年紀小,而且家里比較窮,就幫他出了戒度所用的酒和米。他參加完一個月的戒度儀式之后,就回到今馬山縣古寨鄉的外婆家念書,放假時就跟師父出去做法事,主要負責打雜,并觀察師父的行儀過程。新中國成立后,他回到鎮圩鄉念完高小,因家境貧困就不再念書,回到村里參加勞動。1954年當記分員,后來做上寨莊的會計,后調到寨塘村當副隊長,1961年當隊長。次年潘添和寨塘兩個行政村合并為寨鹿村后,他擔任村里的會計,不久改當文書。因挪用公款,于1974年被開除回家。1970年代末,他又開始從事做法事的活動,并在老師父過世后逐漸成為寨鹿一帶資格最老的師公。根據師傳與記憶,他將寨鹿師公班的主要祖師及成員按輩分羅列如下:
1.學:甘學明、趙學統(賓陽縣)
2.念:覃念恩、覃念法(下寨)
3.法:覃法金(六鹿),覃法貴、韋法妹、覃法寶(上寨)
4.清:蒙清光(安塘)
5.經:楊經隆、韋經邦(下寨)
6.寶:陸寶昇(西燕)、李寶華(云黃)、韋寶強(下寨)
7.印:蒙印祥(安塘)、陸印業(六鹿)
8.教:蒙教初(云潘),楊教和、楊教年、楊教利(上寨),蒙教清(安塘),陸教珍(那克),覃教高、蒙教德(云潘),覃教英(下寨),蒙教秀(六添),楊教圣、韋教義(下寨),覃教柏(上寨)
9.練:覃練杰(安塘),覃練和(上寨),蒙練安、蒙練華(安塘)
10.傳:楊傳和、楊傳耀(下寨),楊傳明(鐵匠),覃傳邦(安塘),覃傳棟(上寨)
11.授:楊授?。ㄏ抡?、楊授民(上寨)、覃授禮(云蒙)
12.訓:覃訓明(上寨),覃訓寧(下寨),覃訓周、覃訓榮、覃訓禮(上寨),藍訓德(六添),蒙訓佳(云潘)
13.道:楊道恒(下寨),楊道亮、韋道政、韋道安(下寨),覃道忠(上寨),覃道光(云蒙)[15]
在此份名單中,至2011年截止,除覃教柏外,第八代“教”字輩及其以上的所有師公都已過世,而且多數難以確定具體的生卒年份。從目前存有的文本推斷(覃念法曾在民國九年抄錄一本文字式),我們可以大致斷定寨鹿師公班的師承譜系能追溯到的時間應不早于光緒朝。第三代的覃法寶是覃教柏的大爺,于1939年去世。覃教柏小的時候還吃過他做法事后帶回來的食物。第一代祖師甘學明和趙學統據稱是賓陽人,但沒有留下更多關于他們的信息。覃教柏認為,當時來到寨鹿戒度師公的不止這兩位師父,只是他們比較有名罷了,不過他們并未在此長期生活。覃教柏以前所學的師公唱本中,有不少是賓陽話的諧音字,后來他們慢慢改成了壯語諧音字。由此,他認為祖師來自賓陽大體是不錯的。
不過從覃教柏本人所抄的《陰陽巡傍寬》一書中的落款云:“祖師黃法清所傳,弟子覃統高留給弟子楊經隆留傳后世子孫。歲次庚申年新戒弟子覃念法新立書本,留傳后代子孫,中元甲子,庚申年季夏接抄,覃經法留傳書本,主書覃教柏,庚申年季夏上三日辰未完筆?!?a href="../Text/chapter08_0011.xhtml#m16" id="w16">[16]這段對文本傳承情況的交代,讓我們對覃教柏所寫的譜系有所質疑。因為他將覃念法寫為第二代祖師,而將楊經隆寫為第五代祖師。但是這里的材料表明楊經隆應在覃念法之前就戒度為師公了。同時,這則材料也說明了寨鹿師公與西燕師公本是一堂的,因為其中所提的黃法清和覃統高分別是西燕師公班的第二代和第三代祖師。由此,我們應該對各個師公班的祖師譜系保有一定的警惕。然無論時間先后,我們都可以確認西燕一帶師公的傳承時間最早只能追溯到清末時期。
在上述名單中,除蒙清光為蒙國安(蒙練安)的父親外,多數師公并非有血緣關系,即非家族傳承譜系。覃教柏師公班中尚存的是蒙練安、蒙練華、楊傳明、覃傳邦、覃傳棟、楊授健、楊授民、覃授禮、覃訓周、覃訓榮、覃訓禮、藍訓德、蒙訓佳、楊道亮、韋道政、韋道安、覃道忠、覃道光18人,大部分都是他的弟子。其中,覃教柏認為楊授?。罱。?、蒙練安(國安)、蒙練華(杰華)、覃訓禮(高禮)、覃傳邦(繼邦)、覃傳棟(長棟)、楊道亮(原亮)7人對法事較為嫻熟,能單獨進行各種法事活動[17]。其他人戒度為師公只為消災解禍,并未在受戒之后學習師公的技法。同時,一場喪葬法事最多請8個左右師公來操辦,因為這涉及酬勞的分配問題。
這個師公班目前主要在寨鹿村的安塘、上寨、下寨、鐵匠、橫塘等莊活動。儀式活動主要包括做社(在土地廟做的平安醮)、喪葬和一些還愿及土府等小法事。20世紀90年代以前,鐵匠莊的感仙廟仍可做太平清醮,不過現在很少做了。喪葬和做社等大法事主要是跟下寨莊的覃宏光的道士班一起做,道士為主壇,師公為副壇。[18]從道士覃宏光提供的祖師名單及其抄錄的科儀本所顯示的時段來看,有明確師承系統的寨鹿村道士在當地的活動當比師公稍早。因為其第四代祖師楊顯凈所遺存的科儀書都是在光緒年間抄寫的,早于第二代師公覃念法民國九年的抄本。不過從陸李能案中我們已經看到,寨鹿附近的鄉村中早在清初就有師公在活動,只是我們難以確定陸氏所說的師公與現今師公之間存在師承關系而已。
與閩西等地的道士不同,本區的師公及道士的主要收入并非來自做法事,而是來自做生意、做泥水匠等。在覃教柏的師公班中,除了覃教柏由于年事已高,現已不干農活外,其他的成員都是靠養殖、做泥水匠和做藕粉加工等維持生活。法事收入只占到他們經濟收入的一小部分。一般情況下,師公的收入來自為喪家度亡。一天一夜的法事,收入大概在150—200元之間。一年的法事也就是在20場左右。因此,師公一年的法事收入一般為三四千元,這顯然難以應付人情、農業投資和子女上學等各項開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