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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后日談之五 三途六道留櫻香

這是一個夢幻般的世界,天空永遠寧靜無云,白日陽光朗朗、黃昏赤空幾凈、黑夜繁星如織、黎明微光炫目;大地仿佛是渾然的粉紅色,遍地是永不枯敗的櫻花樹和落下的櫻葉。花海之中,一座龐大的園林顯得格外顯眼,那便是冥界的管理者的居所,其間最大最宏偉最華麗的,名叫——白玉樓。古樸的青石板路匯作的庭院中間、不見盡頭的高聳階梯之上,白玉樓靜靜地凝立,白色的高墻之間穿插著深色櫻木制成的橫梁、榫卯,很是華美。

樓前正對階梯的庭院中,利物劃破清凈空氣的聲音嗚嗚地回蕩著。現在是清早,令人神清氣爽的時刻,而那高大的樓臺前,一位身著綠裙白袖的素發少女,手中一左一右、一長一短的兩把武士刀,正極具章法與氣勢地舞動著。她穩重中帶著侵襲之疾的步法間,能見到她身邊緊跟著一團飄在空中的白色靈體。

這便是半靈庭師魂魄妖夢,在每天早上要進行的刻苦訓練。白樓劍引誘般地輕挑、樓觀劍借機向左橫斬進攻,配合步法轉換身位減小破綻,借勢下劈,緊接刺擊來追擊……

妖忌爺爺的教導,確實早已爛熟于心,而且在不短的歲月里妖夢也悟出屬于自己的劍招劍理了。似乎,在自己還幼小得握不動家傳的雙劍的時候,那兩姐妹就出現在了她身邊。因為年紀相仿,三人順理成章地玩在一起,那段日子妖夢直到現在都還記得清楚——戀很喜歡抱著她的靈半邊,尤其是夏天有些熱的時候。

最后一記雙劍斜十字斬過后,是動作無比流利的血振、納刀、行禮。在之前,妖夢并不知道——爺爺離開之后,再行禮是向著什么人,但而今似乎也有些答案在心里了。雙劍穩穩掛在腰背上的兩鞘,樓觀劍鞘尖上,那別著的櫻花微微輕顫。妖夢收了架勢、轉首四顧,并沒有熟悉的身影,一切都靜靜的,和平時并無不同。

“果然是還在休息啊。那么,后園,該去打理一下呢。”

喃喃自語著,她便向著樓后的方向走去。

交雜錯落著淺黃土壤的青石板路,左右一望都是難盡的由純粹的櫻樹織成的森林。每當微風拂面,便會夾雜著幾瓣細小的粉瓣,溫柔地拍打著行客的身軀。妖夢每天都從這條路走進后園,這樣的感覺她再熟悉不過;但盡管如此,每隔十二時辰,當她重新體會到涼涼的晨霧,與清風夾雜的櫻花甜香,心里還是一樣無比舒適。

面上帶著毫無煩惱的笑容,她在并不顯得單調的景色里走進了后園最中央。腳下的石板路慢慢淹沒在土地里、漸漸被越來越多的草坪取代。茂盛青草地的正中央,無比顯眼的,是那株甚至高過了白玉樓的巨樹,它粗糙的表皮歷經了千年,而千百枝杈間花葉無存。

的確,西行妖,已枯死千年了。

妖夢的目光停在了樹下,裸露的樹根相向著彎曲、形成臂彎一般的,二人寬的地方。幽幽子小姐,特別喜歡坐在那里想事情呢——也許是心情大好,妖夢好像忘記了自己來后園做些什么,而向那里走去了。仰視了幾秒鐘這參天的古木,她便在這片小小的草地上靠著它坐下了。

一片不知哪來的櫻花飄飛而來、乘著淡淡的香氣落在她的白襪上。妖夢盯著它,心里想著幽幽子小姐,和那二位曾經的玩伴。……那段日子,毫無疑問的印象深刻啊。每天僅僅由無憂無慮之上的,無盡的玩樂與歡愉組成……雖然,現在的日子依然沒有什么特別忙的事情,但比起還沒背上責任的時候,總歸少了什么。

妖夢解下了雙劍、把它們橫在自己身前的草地上,然后把腦袋輕輕地向樹上一靠。雖然小時候玩鬧的具體內容早已淡忘,但總有一件事,她記得特別特別清楚,簡直到了再回憶一次都像親身經歷的地步。

再回憶一次,哪怕很多次……也沒關系,對吧?

“哦哈、飯團真好吃!妖夢姐姐,你也吃一個!”

“是、是嗎,請幫我放到盤子里吧、戀。”

“飯團……我倒是比較中意小面包啦。可以幫我拿一個嗎,妖夢?”

幽幽子小姐正在一邊,微笑地凝望著正吃早餐的三人。顯然,那時候的白玉樓的諸位都是很快樂的呢。

“誒誒,我們先玩捉迷藏,好不好,妖夢姐姐?”戀似乎率先吃飽了,放下了餐具就開始盤算著今天的玩樂。但,一邊的覺似乎面上掛著倦容,語氣也顯得不太樂意、懶懶散散。

“那個玩膩了啦,戀……哪怕是妖怪抓人的游戲,盡管只是一點點改變,也比蹲在一個地方半天要好啊。”

妖夢也放下了吞了一半的飯團,看了看她們,“好,那就抓人游戲吧~”

所有人都渾然不覺,當然也不可能想到——危險從那一刻起就已存在。

妖夢閉眼回憶的時刻,西行寺幽幽子,白玉樓的主人,悄然地來到了這里。她看見自己一直悄悄跟著的少女竟然坐在了樹下,不免有點驚奇地站住了腳。妖夢居然也會像我一樣坐在那里想些什么,真少見呢——她如此心想。袖子半掩著白皙以至于有些蒼白的面頰,她躲在了最近的一棵櫻樹后,靜靜看著妖夢的樣子。

半靈像被子一樣蓋在半人身上,回憶仍然在繼續。

吃完早餐的三人像鳥雀一樣一個接一個蹦出了樓門,戀首當其沖地到了庭院前那階梯的前邊,覺和妖夢緊隨其后。

“那么,用老方法來決定吧。”三人站到一起,把右手齊齊地藏到了身后——

“戀!是你當‘妖怪’。”看了看自己和覺亮出的手心和戀的手背,妖夢說。

“啊、好!當妖怪最有意思了!我要開始數了哦!……”戀用帽子擋住了眼睛。

覺湊過來,在妖夢耳邊留下一句,“那分頭跑吧,妖夢。”便不見了蹤影。妖夢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面前的戀卻已經開始了倒數。

“五、四、三……”

“啊、快走!”妖夢回過神來,急忙向著白玉樓的后方轉身奔跑,但戀睜開三眼的瞬間,還是一眼看見了她。她也聽見了身后急急的腳步聲,絕對是“妖怪”邁開了步子追上來了。不可以被追上呀——妖夢更興奮地沖刺起來。

“妖夢姐姐——站住不許跑——呀哈哈!~”戀當然也窮追不舍著,還一邊如此呼喊著她。至于覺,她悄悄地躲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二人圍著白玉樓繞圈,一前一后不停追趕著。妖夢呼哈呼哈地喘著氣,聽著身后聲源與自己的距離,心里越發緊張起來。戀可是玩樂心遠勝過體力的家伙,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呀。妖夢打算改變路徑了,便在自己第不知道多少次看見白玉樓對著它正前方階梯的右轉角時,先裝作繼續繞圈、而后猛地一轉,朝著那里沖去了。

“啊、妖夢!小心階……”妖夢聽見身后樓內,幽幽子小姐的聲音傳來。但腳步聲就急急地跟在身后,她哪里有空想那么多呢?非但未停,她反而加快了步子。

“什么……啊、啊呀!”妖夢的腳后跟踩在了第三級階梯的邊緣——向外一滑,身體飛快地向左墜去……狠狠砸向了石階。

劇痛從身體各處襲來,階梯在四面不停地撞擊著她,二三下地接連而來,每一次都那么的火辣辣,年幼的妖夢承受著劇痛,在白玉樓前近乎無盡長的階梯上滾落。她甚至不知發生了什么,那強大迅疾的火燒般的疼痛便已席卷全身,她幾乎快失去了意識。

每一下都是在把她往死亡的邊緣推,畢竟那時她還幼小,死亡說不定,是真正的死亡呢。

“妖夢姐姐!”“妖、妖夢!——”

幽幽子三步并兩步地沖到了階梯前,手中藍光驟現,“幽蝶【幽魂聚地】!”

無數半透明的藍與粉二色靈蝶,得到了命令一般從階梯兩旁的櫻樹之間簌簌飛起,眩光給凈空抹上不同的色彩——而妖夢卻沒能看見,她再也承受不住、昏了過去,一切都變黑了。

等到再被那渾身的酸痛驚醒,妖夢發覺自己已經在自己的房間里了。身邊,幽幽子小姐、覺和戀,還有妖忌爺爺都圍著她。額頭上、手臂上冰涼的,大概是藥吧。

“妖夢、你醒了啊。醒了就應該沒什么大礙了,幽幽子小姐。……謝謝您出手。”妖忌爺爺的聲音。

“我肯定要那么做。這么可愛的孩子……”

“妖夢姐姐……嗚、嗚、對不起……是我的錯,讓你……”

“唉、真是的呢,戀。早知道,妖夢你去藏起來,讓她來追我就好啦。”

那時的妖夢和現在樹下的妖夢,心底都泛出一陣的感動。能夠被她們放在心里重要的位置,讓她很是高興。不過不明白的事情只有一件:覺與戀二人,為何會在離開之后遇到那種事情、遭到那般對待呢?她們明明,心底是善良的呀。

幽幽子微微掩著身,悄悄注意著她,“呀……睡著了么。”

再次確認了這一點后,樹后的亡靈之主便壓低腳步、未出聲息地來到近旁、坐在了她身邊樹彎的空余,凝視著她的臉龐。當年的稚氣,現在大概是褪去了不少吧。

今天可是很重要的日子啊,下午的時候,冥界也會迎來二位貴客呢。平日里妖夢努力修煉、看護后園,想必并不是輕松的活計,不如今日迎接二人的工作就讓自己來辦吧。——剛好,也給妖夢一個驚喜。

她不禁有點喜悅地輕輕捎撫了一下妖夢雪白色的頭發,而后站起了身,向著白玉樓一步步地靜靜走去。她知道,自己向外人裝出來的迷糊氣質之下仍然是千年以來積累的敏銳,這種敏銳是只有少數幾個人在她身邊時才會顯露出的。

……有人出現在了自己身邊,盡管未露身形。而且,還是自己的老熟人。手里的折扇微微動了動,步伐也變化了些——待離白玉樓百步之遠時,她停住了腳。周圍的氣流也變得不一樣了。

“紫,……早上好啊。”

她的身邊,紫色微光應聲而起,撐著洋傘的身影從不知什么地方踏出,同時便向前走去。幽幽子于是也繼續腳步、跟上洋傘的主人,那個在幻想鄉中被稱作最神秘的傳奇的妖怪。

“多少年了呢,你我總是如此……唔,想到她們三個,也會看到從前的自己對吧。”

“是啊。她們也成長了不少,對于我們來說,再看她們的感覺一定很特別吧。”

“大概也算是看著她們受自己照顧長大,便像自己的孩子一樣了。說到這,靜秋她……”

“嗯,我懂。我猜,那里被攻擊的原因不過是,人類因為什么事情,發覺到他們已經失去了強者的庇護吧……為什么呢。”

“近百年來,他們似乎安分些了。幻想鄉慢慢也穩定下來了呢。”紫輕聲說著。不知不覺,二人便到了白玉樓之前。

“沒必要太夸張吧?”幽幽子道,“準備些茶點,便足夠了吧。”

“正有此意。她們倆可不是需要大宴的那類賓客。”

幽幽子忽然轉身、順著白玉樓前階梯的方向遠望而去,大櫻樹在清香的霧氣中若隱若現著,她知道,自己和紫,亦或妖夢,都期待著覺與戀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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