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小屋,里面的陳設暴露在眼前。低調不失奢華,可見主人品味不俗。然屋內并非終點。陰弦不知觸動了何處的機關,墻腳的書架咔的一聲彈開一條手掌寬的細縫。從側面看去,里面隱隱有光透出。
“還記得我給妹妹的請柬嗎?那是我親手所書。”
陰弦向外拉開書架,站在密室入口處回身看向易無量。她嘴角勾起,眉梢微挑,淺笑間散發著一股邪氣。與在百花園時截然不同。
此刻,易無量的心沉了下去。
“公主,請柬上的內容我只當是您與我開的玩笑。但進了這扇門,玩笑便不再是玩笑。您確定要我進去嗎?”
陰弦看向門內,輕笑出聲。
“易無量,你還是不夠了解我,本公主從不開玩笑。進與不進你自便,但友情提醒,機會只有一次,錯過精彩的表演不算什么,錯過救贖自己的機會你會痛苦一生。”
陰弦邁步進入,從廊道中傳來她鬼魅般的笑聲以及一句:“你要做那大善人,我來成全你,誰叫我是個不可招惹的小人呢!哈哈哈哈。”
“王妃,你涉世未深,從未見過血腥場面,我建議你還是不要進去的好。”
易無量凝望著’深淵’,直到此刻,她才對真實的古代有了清晰的認知。她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恐懼,在和平年代一生都體會不到的恐懼。
野蠻帶來的恐懼。
片刻后,易無量邁著打顫的雙腿進入廊道,強撐著不讓自己逃跑。
千相嘆息后跟上,心想年輕人就是沖動。在她心里,她有著普通女子所有沒有的淡定與從容,只有她這樣的人才有面對’煉獄’的勇氣。
然而,易無量顫抖聲音突然傳進她的耳朵里。“生而為人,我有必須要守住的底線。越過這條線,我便與禽獸無異。千相,你有沒有想過,你與禽獸何異?”
千相腳步一頓,這是在罵我?不對,這應該是一個問題。
易無量進入廊道后,里面的環境逐步展現在眼前。
廊道不過十幾米,隨后是開闊的空間。在廊道出口正對面有一座高臺,三五臺階即可登上,高臺上放著一張低矮的軟塌,軟塌上是柔軟的絲被,以及幾位不著衣物的少年。少年身體雪白,像是常年不曾照射過陽光,與鮮紅的絲被形成強烈的反差。他們低垂著頭,手中端有美酒佳肴,等待陰弦挑選。陰弦斜躺在絲被上,完全暴露出她婀娜的胴體,不見有絲毫羞恥感。
在高臺下,有一處低洼的圓坑,坑很淺,但面積較大,周圍有石頭圈住。石頭圈外每隔一臂寬就站有一個侍衛,侍衛戴著獠牙面具,面具上露出邪淫的的笑容,
最后便是坑內。
易無量強迫自己睜大眼睛盯著坑內。五位即將臨盆的孕婦有的頂著缸,有的在轉碟,有的躺在布滿鐵釘的木板上,有的把手插在冒氣的鐵砂里,還有的在負重扎馬步,馬步下是一支倒立著的拇指粗的鐵釘。
最令人膽寒的是他們所在的坑內有血水。血水里還游動著什么東西,她看不到那東西的身影,只知道有東西在孕婦腿間快速穿梭,好似隨時都會跳出來咬上一口。
月老廟祭壇!易無量相信這是同類型的祭壇。
豆大的汗水滾落她的臉頰。
“這個亮相怎么樣?”
陰弦得意的拈起一顆葡萄放進嘴里。她的眼神與在百花園截然不同,與面對墨時君截然不同,里面有一股粘稠、腥臭、腐爛的東西在緩緩流動。
這才是她的真面目。世人只曾聽聞,不曾見過的真面目。
“公主。”
易無量恐懼的咽了口口水。
“你要怎樣才肯放過她們。”
陰弦輕笑出聲,“你先坐嘛,坐下說。”
易無量邁步時雙腿發軟,一個踉蹌向前跌去。
千相眼疾手快的接住她。“都說了多少次了,裙子要先提起來。”
易無量點頭,低聲道了句謝。
軟墊上坐定,易無量看向陰弦。“公主,現在可以說了嗎?”
“別急嘛!”
陰弦手指點在白皙少年的鼻尖上,轉頭看向易無量,“你是想先救哪一頭?是扎馬步的那一頭,還是鐵釘上的那一頭,還是……”
“扎馬步。”
易無量直接開口。那位孕婦眼看就要撐不住了,她腿間已經見紅,自己雖然曾經是個男人不懂這些,但電視劇里演過,見紅是很危險的表現,她記得。
陰弦拍手叫到:“好!那你便將她替換下來,只要你能堅持一炷香的時間,就算她得救。”
“不可。”
千相擋在易無量身前,“公主,你忘了你的承諾了嗎?”
陰弦無辜的聳聳肩,“我可沒動她,是她自己要表現的,你別冤枉我啊。”
易無量不想再磨時間,繞過千相行至孕婦身前。
“別害怕,你先去我的墊子上休息一下。”
易無量將孕婦攙扶起來,可千相的手迅速的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王妃!”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但你也知道我不會答應。”
千相蹙眉,短暫思考后她將手拿開。
孕婦忍著劇痛,看向易無量的眼神中充滿了感激。她舌頭被拔掉了,早已說不出話來,只知道流淚,流淚,流淚。
易無量擦掉她的眼淚,安撫道:“別哭,壞人會笑。”
褪去外袍,易無量學著孕婦的姿勢扎好馬步。自從她穿越到這里,還從未鍛煉過這副身體。她只能憑借一股不屈不撓的意志力去完成這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三十秒,她的腿已經開始顫抖。她強忍住想要放棄的沖動,咬牙堅持。
一分鐘,她的腿瘋狂打顫,整個身體都在發酸,發脹。
她的屁股開始忍不住下沉,無限接近于鐵釘。
千相見狀看向陰弦,“讓我去替換王妃。十柱香都可以。”
陰弦搖頭,“你不配。”
“不用,我可以。”易無量咬緊牙關喊道。
她的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臉已經憋得通紅。易無量內心在大喊,為什么讓我遇到這樣的事情,為什么。我想放棄,別人的死活與我何干。媽的,陰弦你等我出去,我一定想盡辦法弄死你。
十分鐘。
汗水完全浸濕了易無量的長裙。她咬著下唇,嘴唇已經被她咬破,整個下巴都是血。大哥、祖母……你們來救救我,快來救救我。我堅持不住了。
眼淚不停的流,不停的流,好像流不干一樣。
二十分鐘。
易無量的長裙上有血印出,她已經坐到了長釘上。屁股真他奶奶的疼。可是她真的堅持不住了。她不行了。
三十分鐘。
易無量直接跌倒在地。終于結束了!
千相趕忙上前將人扶起。“王妃,你怎么樣了?”
易無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千相將她公主抱至軟墊旁邊,給她喂了口水。
“快!讓公主送孕婦出去醫治,她見紅了……要盡快醫治。”
易無量在千相耳邊小聲催促。
千相點頭。
“公主,王妃已經做到了她該做的,你也應該履行你的承諾了。盡快將此孕婦帶出去救治吧。”
“救治?”陰弦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我只答應不讓她扎馬步,何時答應過為她救治了?你們……是不是太天真了。”
千相怒火一下子竄到頭頂。她抽出藏在腰間的軟劍直指陰弦,“你覺得我若是殺了你,寧王會不會保我一命。”
陰弦噘嘴搖頭,“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沒那個機會了。”
她話音剛落,千相就被四五個帶著面具的侍衛按倒在地。他們速度太快了,快到千相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被制服。
“江湖殺手……”千相啐了一口,咬牙切齒。
陰弦起身走到千相跟前,兩條白花花的大腿在她眼前晃來晃去。“你們來之前我可是做足了準備。我和外面那四個不一樣,最大的區別就是,我長了腦子,而她們沒有。”
突然,她蹲在千相面前。
“在陰蠡找我麻煩前我先殺了你,就算最后我死了,也有你作陪。三位道長,殺豬你們在行,這一頭就交給你們了。”
又有三個帶著面具的侍衛站出,只是這三位身量纖細,與其他侍衛全完不同。那三人透過面具死死盯著千相,眼神中盡是貪婪與渴望。
“你別動她……”
突然,易無量的聲音在陰弦身后響起。
“你要保她?”陰弦回身問道。“你要保的人是不是太多了一點。”
易無量不理她。走到一個侍衛跟前,抽出他的佩刀橫在自己的手背上。
“一根手指保她一命,夠不夠?”
陰弦與千相同時瞪大眼睛,滿臉不敢置信。
連周圍的侍衛都蹙眉看著她,心想她是不是瘋了。
“你確定?”
“不可以!”
兩人同時出聲。
易無量還是不理會千相,再次問陰弦:“夠不夠?”
此時她的聲音已經沒有了顫抖。
陰弦臉上笑意淡去,“夠,但是我不明白?”
易無量自嘲,“我可能上輩子是個菩薩吧,看到壞人就想度化,有人遇難就想擋災。雖然……我是個普通人,也很怕疼……”
一瞬間,刀起指斷,血流如注。
“王妃!”
千相厲聲尖叫,她到此刻都無法相信高高在上的主人會為一個下屬做出如此付出。這是不對的,這個世道不是這樣的。誰來告訴她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千相的所有鎮定,所有從容,在這一刻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