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起陽馬上拿起手機，給陳飛編輯信息：“你們都誤會了。其實那套房子，是我繼承得來的。”

很快，陳飛回了條：“會所還要人嗎？我也想繼承一套房子。”

這是明顯不相信。

絞盡腦汁，順著這句，又編了一個謊：“那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孤老一個，我經常去看他，建立了感情。”

這次過了許久，陳飛終于回道：“行，我信，保重身體。”

蘇起陽有些煩躁，既然信我說的，后面那句“保重身體”是啥意思？

飛快地回復：“我真不是你以為的那個，我是正經人。”

然而，并沒有發送出去。

手指懸在空中，捧著手機發呆。

大家都是很理性的，只會接受最合乎理性的解釋。

蘇起陽沒法給一個合乎理性的解釋。

陳飛是同鄉，一起合租也兩三年了，算是比較知根知底的。

大家在此地，都是孤身一人，并無親戚，白手起家。

突然說你有個親戚給你房子，哪怕是真的，聽著也像編的。

越解釋破綻越多。

于是，輕輕地把手機放下來，仰頭長嘆。

“大家原本都是陌生人，天下沒不散的宴席，由他吧。”

或許，這就是斬妖除魔的代價。

心情十分郁悶。

正在這時，呂子浩來電話了。

“老蘇，這些天清除最低級的蚋妖，你也玩夠了，加點難度吧。”

蘇起陽正是一肚子憋屈沒地方撒，這下撿到寶了，狠狠地說：“好，是誰要撞我槍口？”

“狗妖。”

“好，把他地址給我，我滅了他！”

“老蘇，你今天有點不對勁。”呂子浩察覺出了異常，“為什么今天特別殺氣騰騰？”

蘇起陽心說，哼，這事跟你也有點關系呢。

“沒什么，蚋妖已經殺膩了，正想殺點高級些的。”

“那好，我去接你。”

“不用，我去找你。”

蘇起陽再也不想坐那豪車了。

現在想想，的確很容易讓人誤會。

穿得像個雞毛撣子，半夜被人用豪車接走。

然后在市中心買了套房。

壞就壞在這豪車上。

“嗯？”呂子浩驚訝地說，“那可有點遠。”

“不怕，我腿夠長。”

呂子浩皺起了眉毛，這是什么梗？

放下手機，蘇起陽以最快速度出門，打了一輛車趕去呂子浩的住處。

呂子浩就在小區門口等著，見他從出租車上下來，也是滿頭問號。

什么脾氣，寧愿花錢，也不坐我的車？

他也沒問，拉開了路邊停靠的一輛舊面的的車門。

蘇起陽呆住了，今天坐這輛車？

“南城批發市場，沒必要開好車去。”

呃……

好像又犯了個錯誤。

沒料到他還不止一輛車。

蘇起陽有點堵心，上了車，一聲不吭。

“老蘇，你有心事？”

蘇起陽忍不住，把李金佳在論壇上寫的“小故事”給他看。

“哇！”

“哈哈！”

“文筆不錯！”

呂子浩狂笑不已。

僵硬的臉，都給擠出表情來了。

一腳猛踩油門，面的飛了起來。

……

南城批發市場，某公司倉庫。

一輛貨車停在倉庫門口，幾個搬運的工人，肩扛貨物，魚貫往里搬。

一個面目慈祥的中年人，是這公司的倉管主任，在一邊清點。

“老李，小心點腳下。”

一個年紀稍大的搬運工笑著回應：“放心，注意著呢。”

“搬完了都去我辦公室喝茶。”

一邊提醒工人，一邊上手幫忙。

很快，貨物都堆好了，清點無誤，貨車拿了簽單開走了。

倉管主任繼續完成收尾工作。

老李還沒走，靜靜地站在倉管主任的身后。

“老劉，老劉。”他低聲呼喊，眼神有些閃爍。

倉管主任老劉忙轉身。

“老李，你還有事嗎？”

“上次借你的錢……”

“啊，沒事，你家里有困難，先不著急。”

老李喜出望外，聲音哽咽：“答應了你半年還，到期卻還不上，我真是。”

“真沒事，我不著急這點錢。”老劉拍拍他肩膀，“等你老婆病好了，再說吧。”

“你真是個大好人。”老李眼睛有點濕潤。

老劉看不得這個，忙摟著他的肩膀，走出了倉庫。

“你還需要錢嗎？”

“不，不，能湊合。”老李惶急地擺手。

“那就好。”順手拍了拍他，“你就在這里好好干，有的是活。”

是，是。

老李非常感激。

老劉知道該如何照顧別人的自尊心。

沒人希望自己被人瞧不起。

憑本事吃飯，比被別人施舍更好。

老劉回身把倉庫大門關上。

老李千恩萬謝，低頭走了。

關好鐵門后，老劉看著老李的身影，嘆息了一下。

在倉庫里干苦力活的，都是文化程度低，沒什么好活干的。

收入低，抵御風險的能力也低，一旦家里出點事，就撐不住。

老李的老婆得了病，拿不出錢來，老劉不過就借了些給他應急，在他眼里，已經是患難兄弟。

那點錢，沒打算要他還，但老李是個講規矩的人，到期還不上，心里難受。

老劉早就知道這一點，所以主動提出。

……

躲在暗處的呂子浩，低聲問蘇起陽：“他叫劉磊，你覺得怎么樣？”

他有障眼法，騙過門衛，直接把車開進倉庫區。

兩人此刻正躲在一個極佳的位置，注視著劉磊。

這竟然就是一只狗妖！

蘇起陽心中暗暗稱奇。

“慈眉善目，心地善良，樂于助人。”

“嗯，他在外面的確是這個形象。”呂子浩冷笑，“說起來，像我們這種人，想隱居在人類社會，都需要好的形象。”

“所謂的形象，其實也是一種障眼法。”

說到個人形象，蘇起陽心里又是一抽。

“現在不流行形象這個詞了，都叫人設。”

“我的人設，已經崩塌了。”

呂子浩忍不住撇嘴，算是笑了一下。

“人設崩塌，換個地方活就是了。”

蘇起陽瞪了他一眼。

說得那么輕巧！

“行了，不說這個。我且問你，你的法術，能看出他是妖嗎？”呂子浩語氣就像個監考老師。

蘇起陽正以覷妄術觀察劉磊，卻沒發現異常。

蚋妖，人的肉眼看不到，在覷妄術下，是黑氣狀的身體。

呂子浩身上，現在是幾乎貼身站著，能看到他身上一縷淡淡的白氣，把他籠罩了起來。

然而看劉磊這只狗妖，既沒有黑氣，也沒有白氣，是正常的人的形態。

“是不是隔得遠了？”蘇起陽低聲說。

“距離的確能影響法術效果，也說明你的道行不夠。”呂子浩嘴角微微一撇。

“你要知道，劉磊不算厲害的妖。”

言下之意，就這你都看不出來。

斬妖除魔靠你，還是懸了點。

蘇起陽不服，反問道：“那你能看到他的真面目嗎？”

“我已不是人類，人類的法術，大多數都用不了。發現其他妖魔，有的人靠眼睛，有的人靠直覺，而我——我是靠這個。”

呂子浩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人身上有人氣，妖身上有妖氣，魔身上有魔氣，味道是不一樣的。極少有人類法師能聞出來。”

見他不是很懂，解釋道：“這叫天賦。每個人的天賦都不一樣。”

“我也有天賦嗎？”

“不知道，要靠你自己去發現。”

蘇起陽心里嘆息，想不到當個法師還會這么復雜。

自己應該沒有天賦吧，假如天賦異稟，怎么會出來干外賣？

雖說勞動沒啥可恥的，然而送外賣的確不需要文憑，沒有門檻，只要腿不瘸就可以送。

劉磊已經回到了自己辦公室，并沒發現有人暗中觀察自己。

妖類既要隱居在人類當中，又不能被太多人認識。

這樣方便他過幾年改換地址，改換身份。

當個倉管，非常方便。

這地方人少，都是固定的圈子，十分不引人注意。

“你是說，他，吃了人？”

“看不出來吧？知人知面不知心哦。”

蘇起陽喃喃道：狗不是吃屎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