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義死死抱住一塊浮木，不知在河水中漂流了多久，直到被過路的行商救起。

商隊老大名孔方，是豫章人氏，平日往來番禺販賣咸魚。在聽聞張義是落難的漢使后，他便將張義藏在咸魚中掩人耳目，一路帶出了南越國。

途中，呂嘉設下了重重關卡盤問來往客商，但因為孔方販的又腥又臭的咸魚，盤查的人出工不出力，隨便使幾個小錢便打發了。

出南越國后，張義朝孔方行禮拜謝，“方哥！您以后就是我親哥了！”

孔方擺著手示意是舉手之勞，還讓張義別嫌棄身上染了咸魚味。

“沒聞到呀？”張義抬起手嗅著腋下，“這不挺正常的嘛！”

當侍者臉憋的通紅，引著張義去見樓船將軍楊仆時，張義終于意識到自己身上可能真的有味道。

“很臭嗎？”他問侍者，侍者則使勁搖著頭。

“沒！”

楊仆出身貧寒，小時候吃不起肉，只能在逢年過節時吃一頓燉咸魚，因此他對咸魚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及嗜好。

當張義站在他面前時，“侯爺！”楊仆流著口水說，“您好香！”

張義抱著楊仆嚎啕大哭，“哥！兄弟我被南越那群不當人子的給欺負了！”

聽聞南越相呂嘉弒君作亂，還悍然襲擊大漢使團后，楊仆的第一反應是樂不可支。

多少年了，北邊打的那么熱鬧，侯爵像不要錢一樣往外封，現在終于輪到自己了。

“侯爺放心！”他拍著胸脯向張義保證，“哥哥我一定把呂嘉的人頭帶給你當夜壺！”

楊仆麾下有兩萬余荊楚勇士，全員配弩，清一色的南方人氏，不懼濕熱瘴氣，是漢武帝穩定南越及長沙國的中堅力量，和看守東越國的伏波將軍路博德并稱南疆雙壁。

楊仆一面將南越叛亂的消息傳回長安，一面向路博德示警，讓他密切關注東越動向，自己會合了長沙國兩萬多步軍、輔兵，分兵兩路，殺氣騰騰的奔向橫浦關和陽山關。

南越探子第一時間將消息傳回了番禺，呂嘉效仿趙佗舊事，舉全國之兵死守隘口，據地免戰，企圖拖垮漢軍。

楊仆、張義在陽山關一線，陽山關建在兩座崇山之間，進關的小路只能容一人一馬通過，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無非如是。

楊仆硬著頭皮下令部下猛攻，兩三天下來損兵折將，連城墻都沒摸著。

橫浦關那邊也一樣，毫無進展，漢軍被死死的擋在南越國門外。

楊仆又氣又急，嘴上起了好幾個火疥子，“打不下陽山關，咱有一個算一個！”他呵斥著部下，“都得去北地喂馬！”

張義抱著雙臂，眼睛端詳著地圖，他想到了后世解放軍挺進兩廣的路線之一——派出精銳分隊沿湘江過靈渠，再順漓江而下，直搗其大后方。

這也是他起初計劃入南越的路線。

“不行呀！”聽完張義的方案后，楊仆捂著嘴巴搖頭，“哥哥有的是大船，但沒得能過湘水、靈渠的小船！”

“這好說！”張義想起了有著無數柳葉舟的云夢澤水盜，“兄弟我這就去搬救兵！”

宋彪最近過的滋潤極了，每天小酒喝著，小魚吃著，小孩教訓著，小姑娘伺候著，雙下巴都長出來了。

牛眼島上一百多號人，在張義贖金的滋養下過的那叫一個風生水起。

“啊～”宋彪舒舒服服的打了個哈欠，“哎？”他發現有人劃著船奔牛眼島而來，船上那人還揮著手打招呼，不是他的二當家張義還是誰！

“二當家的！”宋彪跳起來歡呼，“義哥回來了！”

船還沒靠岸，張義一個健步跳下船，涉水朝迎接他的眾人跑去。

牛眼島眾人紛紛圍向張義，還沒靠近，他們都捂住了鼻子。

“義哥！”宋彪甕聲甕氣的問，“你去哪了？身上怎么臭烘烘的！”

“所以義哥你是朝廷的大官？”

宋彪抱著肩膀，挑著眉毛確認。

“這次來是想招安咱們，讓咱們去打南越？”

“可不是嘛！”張義做哀傷狀，“南越那些不當人子的扣了我兄弟，我要報仇！”

“打完南越后，能給咱們復籍不？”宋彪小聲朝張義耳語。

“不光能復籍，還分田免賦稅！”張義拍著宋彪肩膀，“好處大大的有！”

“妥！”宋彪一拍大腿，“二當家的兄弟就是咱們的兄弟！二當家的仇家就是咱們的仇家！”他大手一揮，“三兒，去告訴別的綹子們，爺們要去南越干票大的，事成后咱就是民、不是賊了！”

“跟或不跟，讓他們看著辦！”

短短兩天時間，張義在云夢澤就拉起了一支三千多人的水盜大軍。他們駕著一千多艘柳葉小船，沿著湘水一路南下，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直直的切入了南越的軟肋。

靈渠分南北兩段，它連接著湘水和漓水。北靈渠由大漢控制，南靈渠由南越控制。

現在是枯水期，水很淺，平日只有少量客商往來，前些日子兩國開戰后，南越那邊徹底封閉了水道。

南靈渠門戶嚴關的守將是呂麻，他是呂嘉的遠房親戚，為人好色貪財，平日靠著勒索過往客商斂財，過的極為滋潤。

可隨著水道的封閉，呂麻徹底斷了財路，“打雞毛呀打！”他心里憤憤不平，“大家和和氣氣發財不好嗎？”

“將軍！關下來了幾艘小船，說是漢地過來買銅的商人！”手下來通報道。

呂麻聞言，小眼睛亮了起來，生意這不就來了！

他腆著大肚子，一路小跑著往關口奔去。

“關下什么人！”呂麻打著火把明知故問。

“小的是往貴寶地買銅的行商！”船上客商諂笑著回答。

“什么客商？定是漢軍奸細！”呂麻裝模作樣的下令，“弓箭手準備！”

“別別別！”客商嚇的說話都不利索了，“大人，我們真是客商！”

“拿什么證明？”呂麻抱著胖手陰陽怪氣道。

“懂懂懂！”客商一點就通，“小的早就準備好了！這是按往常三倍孝敬大人的！”他拍了拍身旁的大箱子。

“嗯～”呂麻滿意的點點頭，“開閘！”

“好嘞！”手下得令，歡快的轉著絞盤，大人們吃肉，他們也能落一口湯喝。

鐵閘緩緩打開，幾艘小船駛進嚴關，客商抱著禮物銀錢下船，和守關的南越士兵們攀談起來。

兩個客商抬著大箱子來到了呂麻身前，看著兩人吃力的樣子，呂麻很是滿意禮物的分量。

“咚！”箱子落地，“大人，請！”一個客商哈著腰做了個請的手勢。

呂麻搓著胖手，迫不及待的打開了箱子。

箱子打開的一瞬間，一道寒光閃過，呂麻覺得身子一輕，項上人頭便掉到了地上，臉上還帶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