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了一會自己許久沒有使用的技藝，聽診器靠近病人的胸膛，聽了心肺，靜靜地。

陳主任收起了聽診器，平淡說：“雙肺聽起來有點濕羅音，心臟沒聽到太特殊的，估計是個肺炎了，不是普通感冒。”

陳主任看著患者說，但其實是說給他自己侄子聽。

“肺炎跟感冒是有很大的區別的，感冒多數也是病毒感染，但感染部位一般局限在鼻部、咽部，所以患者會有流鼻涕、打噴嚏、咽喉痛等不舒服，一旦感染進入氣管，那就是支氣管炎了，如果再繼續深入，侵犯了肺泡肺實質，那就是肺炎了。從這方面來講，肺炎肯定是比感冒要重得多的。”

這是在教導自己的侄子。

自己的侄子太注意新來的許賢了。

陳能承認這個許賢很厲害，沒看檢查報告就說對了一項，但這個病人不只一個病。

陳能下場不是為了嗆許賢，替侄子出氣。

如果是嗆許賢，他應該直接說感冒應該先考慮支氣管炎與肺炎，腸胃炎？你在學校就是這么學的？

他沒有，不是他對許賢有好感，而是他看出許賢在給他侄子送分，故意只說腸炎。一個合格的大夫聽病人說胸悶，不可能不猜肺炎。

正因為看出許賢在給他侄子送分，故意只說腸炎，陳能才沒有嗆許賢。

許賢學的扎實，可惜卻是他安排給自己侄子的磨刀石，陳能不是一個會隨意更改自己立場的人。

可惜了，真是一個不錯的年輕人。

“醫生……”

在陳主任開口教侄子的時候，病人出聲了，“這段時間我看過一次診所醫生，拿了退燒藥，沒有拍過片。本來退燒了，沒想到后面反反復復，加上人燒的有點暈乎乎了，胃口也不好，偶爾會覺得胸口有點悶，所以來醫院看看。”

陳主任的臉色沒什么變化。

點點頭，表示知道，又問了幾個問題，都是常規病史，患者都如實交代，沒有結婚，沒有生孩子，沒有不潔性生活史等等，也沒有乙肝、肺結核等傳染病。

“這個……初步考慮是個被耽誤了的肺炎，肺炎你不吃抗生素是好不了的，要知道再沒有抗生素的年代肺炎是會死人的，我們現在聽到肺炎不覺得害怕是因為我們習慣了我們有抗生素的時代。”

陳主任轉頭跟身后的實習醫生邊說，目的是接下來的話。

“先拍個胸片，做個心電圖，把腹部、泌尿系B超一起做了，有些看起來是肺炎的患者，可能是膽囊炎、闌尾炎、胰腺炎，說不清楚，難搞明白，檢查是最靠譜的，你的手你的眼睛都不一定靠譜，不要太依賴自己眼睛，除非你真的有火眼金睛。”

陳主任后面這話是說給許賢聽的，也是說給患者聽的，讓許賢與病人明白，檢查是必不可少的。特別是許賢，不要以為是中醫就可以不靠機器。

這表面上是為了許賢好，但實際是他在限制許賢，避免磨刀石沒磨好侄子，反被人拉去中醫可就賠了夫人又折兵。

侄子需要磨練，但中醫向的磨練……算了吧。

病人很配合，做了檢查。

“心電圖出來了，沒有異常。”

心電圖掛在了醫生的辦公室上，陳主任說，“患者說有胸悶，可能是心臟的問題，也可能是肺炎導致，既然心電圖沒問題，那就稍微放心，重點應該在肺這里。而且這么年輕的病人，一般也不大可能有心梗，但不排除有心肌炎。心肌炎也是容易漏掉的，它像感冒，但比感冒嚴重多了，必須要抽血化驗心肌酶、肌鈣蛋白。如果這些指標都高，那就意味著心臟細胞損傷了，如果都正常，那就排除心肌炎。”

一應實習醫生，包括許賢都在記筆記。這可是一位主任醫師的診斷過程，是他們上學的時候根本學不到的。

許賢擁有金手指，但他同樣是個醫生。身為醫生當然要學習醫術，不管是望病，還是刀療，都是醫術的一種。都是應該學的。

更不用說望病與刀療，醫生職稱考試不考的。職稱考試會考的只有陳主任說的這些。

不管望病與刀療有多神奇，他首先得先是醫生，擁有行醫資格才行。

后面抽血查的指標中，除了白細胞計數偏高，其他的基本都正常，心肌酶、肌鈣蛋白也基本是正常的。

胸片結果也接著出來了。胸片提示雙肺有少許炎癥。

“看吧，問題應該是在肺了。”陳主任指著胸片上的病灶，對身旁實習醫生說，“患者很可能十多天前就有肺炎了，但一直沒有留意，當感冒治療，不用抗生素，那是不行的。我們今天就得立馬給他用抗生素，用左氧氟沙星吧。”

“能回家么？打完針可以回家么？”張某問。

“那不行，還得留觀一個晚上。”陳主任說。

到了這個時候，陳主任多少有些得意。

一個聽診器就確定了病灶，比中醫也不差。

腸炎……那可不是主因，是因為肺炎引發的。

中醫？呵呵……還不呱呱雞？

可惜一直到他離開病房，也沒聽到馬屁聲。

真是不懂事，現在的年輕人。

我這么厲害，你們也不夸一聲。

“你！這個病人交由你負責，如果人走了拿你是問。”

沒人夸獎，心中不開心的陳主任隨手抓了其中一個實習醫生說，嚇得他連吐舌頭。

想了想，陳主任又傳了一招道：“你們看他現在似乎還好端端的，但一個肺炎患者有胸悶表現了，一定要警惕他可能會進展為重癥肺炎，雖然他危險因素不多，但小心為好。另外，我們還是要警惕心臟方面疾病的，少跑動也是好的。”

病人知道回家無望，索性借了急診室柜臺上的充電寶，安安心心輸液，準備住個晚上。

而許賢也終于度過了查房，可以好好休息一下，靜待下班了。

但是還沒等配藥師把藥配好，危險就來了。

這個病人剛躺下病床，突然就氣喘起來，憋得整個臉都發青了。

護士立即喊醫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