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這么相信我了？
葉皓想問，可是看到墻邊蹙著眉、臉色蒼白的人，他不禁將剩下的話都吞回了肚里。
江景城則沒有再看他，半跪在殷小楠的身邊，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抬手小心地將她頰邊的碎發撥開，不斷地用手背探著她的體溫。
“那個……你手臂上的傷還在流血……”
葉皓猶豫著還是開了口，雨還在下，江景城叫的車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到。
聞言江景城只是淡淡地轉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并未說話，眉頭卻是皺著的。可一旁的葉皓看出來了，他不是因為傷口痛，他的眉頭從過來是便一直沒松開過。
在路邊昏黃的燈光下，三個少年就那么沉默著，一時間只剩下雨水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雨水漸歇，遠處傳來了警笛聲，伴隨而來的，是車輪開過漸起水花的聲音。
出租車居然是和警車一起到的。
警察看到屋檐下只有三個少年，不禁愣了一下，看到墻邊靠著的唯一一個女生，眉頭微顰。
“她叫殷小楠？”
葉皓點了點頭，下車的警察走近了兩人。
江景城道：“她剛剛從嫌犯的手中被救出來，現在發燒了需要去醫院。我跟她是一起來的，我跟你們去警局吧。”
“叫什么名字？跟她什么關系。”
“江景城。同學。”
警察回頭看了眼葉皓，“你也是跟他們一起的？”
葉皓怔了一下，搖了搖頭道：“不是，我剛好扔垃圾回來，路過看到他們被一個黑衣人要挾，殷小楠又正好在里面，就留下來了——我跟她是初中同學。”
警察左右衡量了一下，對江景城道：“你跟我走一趟吧。至于殷小楠，你……”
他說著看向葉皓，后者馬上就體會到了他的意思，說：“葉皓。”
“嗯，你留個電話，然后帶她去醫院。時刻保持通訊正常，后續有需要我再聯系你們。”
“好。”
江景城一直目送著葉皓將殷小楠架進出租車里，才跟著警察上了警車。
……
當晚的雨斷斷續續，一直到黎明才停歇。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室內，照得空中漂浮的塵埃仿若星星點點的璀璨。醫院的病床上躺著一個女生，床邊的男生正往水杯里倒了熱水，將眼鏡取下來揉了揉疲憊的雙眼。
一切安靜而平和。
突然外面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卻還是讓男生發現了。
他趕緊去開門。
“你來了。”葉皓一眼認出門口的人，他下意識怔了一下，江景城已經越過他朝里面望去：“她還沒醒嗎？”
江景城幾乎一夜未眠，此刻眼下的青黑不比葉皓淡，頰邊的傷痕簡單處理過了，沒有再流血，卻仍是醒目，特別是在像他這樣白皙干凈的臉上。
葉點點頭，卻沒有一時間讓開，不知是在想什么，直到江景城目光中帶著些探究的意味向他看來：“我進去看著她，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雖然話說得客氣，葉皓卻聽出了他是在下逐客令，躊躇一陣還是讓到了一邊。
他在門口的長椅上坐下，雙手揉了揉太陽穴。
其實在夜里的時候，殷小楠就已經醒來過了，那時燈光昏暗，她人也不是很清醒，動了動雙唇似乎想說什么。
葉皓趕緊將耳朵湊過去，就聽到她氣若游絲：“江……”
她嗓子干啞得厲害，后面的話似還未出口，便已經被卡在了喉嚨間。
葉皓忙將溫好的水喂她喝下，整個人這才有了些生氣。
就聽她叫道：“江景城……”
殷小楠眼里朦朦朧朧裹著一層霧氣，看不真切，加上昏暗的燈光，她看不清床邊的人，很快又閉上了雙眼。
夜里護士又來量過幾次體溫，到后半夜的時候基本上已經退下來了。
葉皓一直坐在旁邊，有一次殷小楠好像是被魘到了，額上出了好多汗，嘴唇也因燥熱而干裂了，她雙手攥緊被褥，嘴里一直在喊“快跑”“江景城”“有人”。葉皓一時有些不知所措，拿了張紙巾想去給她擦汗，誰知手剛剛靠近她，就被殷小楠一把攥住了。她情緒似乎平靜了一些，嘴里卻依舊喊：“江……景城……”
她的臉頰紅得厲害，過了好一會兒才放手，又叫“貓”，到后來就變成了什么也聽不清的低喃。
所以……他們到底是什么關系？
葉皓忍不住疑惑，一般同學真的會這樣嗎，他初中三年也沒見殷小楠跟哪個同學有過特別好的關系，在班級里也沒有什么存在感，跟誰都不生不熟的樣子。
因此在見到江景城的時候，他還是有些疑慮的，不知道讓他跟殷小楠獨處一間是不是正確的。
……
不知過了多久，反正殷小楠感覺頭腦昏昏漲漲的，她好像做了一場好長的夢，夢到她和江景城一起去抓一個跟蹤井安的人，然后江景城跟那個人打了起來，那個人還帶了刀……
江景城呢？！
她隱約間聽見開門的聲音，然后是絮絮低語。她掙扎著掀開沉重的眼皮，就看到一個人正朝床頭走來。
殷小楠看得不是很清，可她還是認出來了，啞聲道：“江景城。”
那人聽到聲音，在她床邊坐下來，一手覆上了她的額頭：“燒退得差不多了。小楠……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的？”
許是光線太過刺眼，又或許是太干燥了，聽到熟悉的聲音，殷小楠一時間眼睛有些干澀，喉頭一哽。
“你……別哭啊。我來了，沒事了。”江景城剛要收回手，就看到淚水從殷小楠的眼尾滑下，一直到下顎滑落，所經之處皆染上一層薄紅。眼尾也紅，鼻尖也紅，只有雙唇還是白得像紙。
他心底好像被扎了一下，指尖微顫，往下滑了一滑，蓋住了她的雙眼。
手心很快就染上濕意，過了一會兒，殷小楠突然抓住他的手從眼睛上移開。
重新適應光亮依舊花費了她一點時間。
殷小楠眨了幾下眼睛，終于將眼里的最后一點濕潤眨去了。她看向江景城，后者正關切地看她，雙眸仿佛融化的池水般帶著遮不住的疲憊，殷小楠心跳一滯，隨后視線被他眼睛下方那道血痕吸引。
“你臉上沒事吧？”她眉頭微蹙，下意識地伸手去碰，卻被江景城躲開了，殷小楠怔了一下，“很痛嗎？”
“不痛。”江景城說著，視線卻飄向了一邊。
然而下一秒，一陣涼意就竄上了臉頰，他猛地一縮，抓住了殷小楠的手。
殷小楠先是一愣，而后眉頭皺得更緊了：“就知道你說謊，怎么可能不痛。”
江景城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那是你手太冰了，放被子里去。”
見殷小楠望著他不動，江景城低了下頭，殷小楠的手剛好碰到了他的臉頰。
“真的很冷。”
殷小楠感受到他溫熱的臉頰，手指不禁縮了一下，隨后就被江景城抓住按進了被窩里。
江景城看著她，正想說話，突然放在口袋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等我一下。”他看了眼手機，對殷小楠道，說完后走出了門。
過了幾分鐘，門才被再次打開。
這次進來的是三個人。
最前面的是護士，而后是江景城，葉皓是跟在最后面進來的。
護士給殷小楠量了一下體溫，發現已經恢復正常后，又詢問了幾句殷小楠的狀況，沒有問題后就可以離開了。
護士剛走開，江景城在殷小楠床邊坐下：“杜警官讓我們去警局，已經找到嫌犯了，需要再去了解一下情況。如果還有不舒服的話……”
不等他說話，殷小楠已經搖頭：“我跟你一起。”
*
警察局。
一個眉目清秀卻蒼白的男生被兩個警察控制住。
男生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明顯也受了不輕的傷，身形也比較瘦弱，嘴角破了皮，卻依舊死犟著不肯屈服。
“你們放開我！！不是我！我不知道你們說的是什么意思！”他喉嚨都喊啞了，依舊不屈不撓地掙扎著。
“你是說晚上跟蹤的不是你？那你認識她嗎？”旁邊一個看起來更老成一點的警官眉眼凜然，說著指向對面椅子上坐著的女人。
女人縮著身子，看上去顯得很小，眉眼低垂，看不清臉。
男生看了她一眼，道：“我不認識！”
說著他又擺動雙臂，試圖掙開束縛，一只腳往后蹬。
那個問話的警官眉間擠成了川字：“先把他帶進審訊室里問話。”
等男生被帶走后，警官視線轉向座位上正垂著頭的人，放緩了聲音問道：“你叫唐憶安？是網絡作家？”
聞言，唐憶安點點頭，終于抬起頭。她的臉色也不好，眼下一片青黑，明顯不是一天兩天養成的。
“我看過你的檔案了，今年二十二歲，筆名叫……井安？”
唐憶安身體一僵。
“不要緊張。其實我挺欣賞你這樣年少有為的年輕人的，大學都還沒畢業就能自己謀生了。”
“……大學已經畢業了。”
“哦哦。”警官臉上沒有絲毫尷尬之情，只點點頭，笑著道，“那也很厲害了。我見過很多像你這么大的人都還在為生活奔波呢，你這份職業倒也挺好。”
他說著，抬起頭看向門口：“來了，進來坐。”
門口的正是殷小楠和江景城。
其實他們已經來了一會兒了，但剛剛聽到警官在問井安問題，殷小楠就拉著江景城在外面等了一會兒，沒想到居然被警官發現了。
她怔了一下，被江景城拉著進了門。
兩人剛進門，就聽警官問了一句：“你們互相認識嗎？”
井安抬頭看了一眼兩人，視線中有一絲遲疑，而后搖頭道：“不認識。”
“那你們？”
“……我知道她。”殷小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