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落地玻璃曬的人后背發燙，雍瀾背對著窗坐在啞鈴凳上對著手機發呆。

祝烈烈從昨晚開始就沒有回復她的微信，現在她又不能主動聯系，無論對方開機關機接通或者不接通，打電話都不是一個恰當的舉動。

昨晚分開之后她去了哪兒？遇見了誰？發生了什么？她現在又在哪兒？雍瀾煩躁的點開電話亂翻，她并沒有蔣方思的聯系方式，即便是有，在不知道對方是否為涉案人員之前也是不便私下聯系的。

一想到蔣方思她的煩躁又更上一層樓，這個男人在整件事中到底是個怎樣的身份，祝烈烈的反常九成九跟他脫不開關系。

雍瀾亂翻亂按的手指突然頓住，手機畫面停格在裴朗行給她發來的超長短信上。

“蔣方思，不是一個很合適的戀愛對象……”雍瀾回憶起昨天晚上裴朗行吞吞吐吐略帶遲疑說出來的這句話。當時只覺得是一句無關緊要的話，現在細想起來似乎透露著一絲了解內幕的味道。

雍瀾猛的站起身，迅速的撥通了裴朗行的電話，隨著聽筒里一聲聲的等待音心焦的咬著嘴唇，一直等到快要喪失耐心的時候，電話接通了。

“雍警官……”裴朗行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而溫暖，然而沒等他說完，雍瀾就馬上打斷了對方的寒暄：“你在哪兒？你現在在哪兒？”

“我？我在家。”裴朗行略有些遲疑，今天一早先是接到了劇團通知暫停排練的通知，還沒有摸到頭緒又接到了雍瀾這通沒頭沒腦的電話。

“我現在過去找你。”雍瀾疾步往外走，走到門口又覺得現在她離開單位似乎不是什么太理智的舉動，如果在她出去的這段時間祝烈烈被帶回支隊開始審訊怎么辦？她不能錯過任何了解案情的機會。

“你……現在在干嘛？”雍瀾停住了腳步，在健身房的門口糾結的轉了幾圈。

“我目前沒有什么具體的事情要做。”裴朗行似乎接收到了雍瀾的急迫以及糾結，“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嗎？”

“我現在有些事情需要當面跟你談談。”雍瀾定了定神繼續說：“但是我又不太方便過去找你，你能不能……？”

“我可以過去跟你碰面。”裴朗行并沒有細問，“把地址發給我，我現在就出門。”

“好！”雍瀾干脆的答完，把電話從耳邊移開打算直接掛斷之后把地址發過去，不過在手指碰到屏幕上掛斷鍵之前又停住了，猶豫了一下把電話放回耳邊繼續說：“對不起，這么莫名所以的打電話，還要你趕過來。”

“沒關系，聽起來你的事情比較著急。”裴朗行的聲音從容而沉穩，“你不要急，我馬上就到。”

掛斷電話，雍瀾把地址發了過去，倚在門框上吐出了一口長長的氣，心莫名的鎮定了下來。

雍瀾走到辦公室門口，探頭看了看里面，發現沒人便迅速的鉆進屋打開自己的柜子，掏出外套轉身就走，結果還沒走出門口就被梁凡堵了個正著。

“劉凱說你在健身房等消息呢，這是干嘛去？”梁凡手里拿著剛拷貝回來的影像資料，狐疑的看著她。

雍瀾常年單位和家兩點一線，冬天上下班都靠警用多功能棉衣遮風擋雨，之前梁凡還調侃說沒見過她這么省錢不買衣服的女的，然而現在她手上拎著的是幾百年都沒見穿上身的羊絨大衣。

“出去一趟，見個朋友。”雍瀾不自然的把手上的大衣抖了抖，把單位地址發給裴朗行之后她就覺得有些不妥，現在這個局面她也沒法把人帶到辦公樓里來談話，但是又不敢離開單位太遠，所以思來想去她打算把裴朗行引到單位旁邊的連鎖咖啡店去，去那種地方自然是不能穿制服，于是只能偷偷摸摸的來翻便裝。

“哦……男的女的？”梁凡看雍瀾套上了大衣，伸手幫她整了整衣領，裝作不經意的問。

“男的男的。”下意識的答復讓梁凡的手一頓，現在這個時段能把她約出辦公樓的男性，兩人的關系絕對不一般。

“放心吧，不是祝烈烈，我要是知道她在哪兒，肯定第一時間把她帶回來交給你們。”雍瀾系好了圍脖，看了看墻上的掛鐘，“我就在旁邊咖啡店，有什么新進展，新情況馬上給我打電話。”

梁凡默默的點了點頭，看著雍瀾一邊飛快的在手機上敲擊一邊下了樓。手頭上的案子來得突然，雍瀾這咖啡廳約會也來的莫名其妙，兩樣都讓他有點心焦，但現在只能專注于案情，希望案件相關人員能早日到位，最好現在祝烈烈就能馬上坐在審訊室里，雍瀾就可以自然而然的放棄和別人見面的事兒了。想了一會兒，梁凡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的思想陰暗又齷齪，于是打開電腦專心研究起視頻資料來。

裴朗行到的很快，雍瀾才剛剛在咖啡廳坐定，他就走了進來，穿著剪裁合體的黑色大衣，神采奕奕的到了她面前。雍瀾簡直懷疑他出門前是不是還特意做了造型，然而他來得太快，應該是接到她電話后馬上出門趕了來。

“怎么了？”裴朗行拉開椅子，看了看窩在對面沙發上，愁容滿面的雍瀾。

“你想喝點什么？”雍瀾勉強的笑了笑，大冷天給人折騰過來，總不能上來就劈頭蓋臉的問問題，“真是不好意思，這么突然的給你叫出來，耽誤你工作了吧。”

“今天劇團排練暫停，你不用介意。”裴朗行伸手叫過服務生，點了杯紅茶，又看了看蔫巴巴的雍瀾。

“一杯熱美式，謝謝。”雍瀾的胃鈍鈍的疼，什么都喝不進去，但又覺得不點個什么，一會兒萬一談話走向不對，沒什么東西可以掩飾尷尬。

點完了東西，倆人之間安靜了下來，雍瀾有點猶豫，不知是該直接切入正題，還是繞點彎，先旁敲側擊一下，裴朗行則一如既往，安安靜靜的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

“你的新戲，怎么樣了？”糾結了好一陣子，雍瀾才決定用迂回的方式展開對話。

“下月初就要開演了，現在進展很順利。”裴朗行把目光轉回到雍瀾身上，“這周就會開票了，到時候我選好座位送票過來。這次是中型劇場，按以往的經驗來看，上座率大約只有50%，如果你還有朋友想一起來看，我可以多送幾張票來。”

“不用不用。”雍瀾趕忙拒絕，她本身就沒什么朋友，唯一的好友現在是殺人嫌犯行蹤不明，“我同事都是俗人，帶他們去看說不定還會影響演出，別浪費票了。”

“音樂劇本身比較小眾，我們在舞臺上演的挺熱鬧，臺下觀眾可能覺得很無聊。”裴朗行自嘲的笑了笑，“你周圍沒人愿意去看也很正常，并不是品味問題。”

雍瀾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每次跟裴朗行面對面說話，總有一種想把他天靈蓋擰開看看里面是什么樣的一個結構。

“所以非常感謝你愿意走進劇場去看一看。”裴朗行難得的雙眼直視著她，語氣誠懇。

雍瀾嘆了口氣，覺得再這樣迂回的聊下去，可能還沒切入正題天都要黑了。“你昨晚說的是什么意思？”

“昨晚？”裴朗行一愣，并沒有理解她的意思。

“就是，你說……蔣方思……”雍瀾避開了裴朗行投射來的疑惑地目光，略有些不自然的開始擺弄桌上的紙巾盒。

“哦。”裴朗行并沒有想到雍瀾主動聯系他會是因為昨晚上說的有點多余的這句話。“沒有什么特別的意思，你不要誤會。”

雍瀾有些無語，明明是他主動說了這句略帶暗示的話，但是自己這么急三火四的在工作日給他叫出來，如果只是單純因為昨晚的一句話，似乎任誰都會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就在他倆無法繼續溝通的時候，服務員適時的端來了飲品。雍瀾握著玻璃杯，糾結再三打算直接攤牌，話都到了喉嚨口卻被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打斷。

裴朗行朝她露出了個抱歉的表情，隨即站起身一邊往門口走一邊接起了電話：“什么？做什么？……筆錄？到什么地方？現在嗎？”

聽到做筆錄三個字，雍瀾吸管里的咖啡突然就進錯了地方，嗆得她咳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