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人都管茅房叫茅司,自從上學后,我知道了學校文明的稱謂是廁所。
吃喝拉撒睡是人人都要面對的,所以家家戶戶的院子里都必須有茅司。一般人家的都在院子南端一角,遠離正房,估計是為了避免氣味傳到正房。
茅司一般都是露天的,沒有房頂。
我家的茅司在院子的東南角,是我見過的最大的,不只是占地面積大,而且坑大而深。架在坑的一側的兩根有些腐朽的長木棍方不方圓不圓扁不扁。
每次我進去解手不只是感覺到了極大的不方便,而是驚險。我非常害怕,擔心雙腳站到茅梁架上一不留神人會掉坑里,也擔心不太穩當四圓不扁的木頭晃動錯位,還擔心不結實的朽木隨時有斷掉的風險。于是,我只好在大坑稍微靠邊的地方解決,有時干脆在茅坑周圍的平地上解決,最后用放在墻邊的鐵鍬鏟起來扔到大坑里。
因為茅坑很大,家里大人也不能保證每天及時鏟土掩蓋,所以我家的茅司氣味很重,我實在是不愿意進去。
在茅司靠門口一邊的地面上有個用土坯搭建的半人高的四方格子,一側開口,里面堆放著一些小小的土坷垃,那是大人們解完手用來善后的。我無法接受這種粗糙,一度和大弟找來光滑的小石頭輕輕蹭一蹭,后來就用寫過字的舊本子里的紙張。
二弟一直被我調教得很聽話,我基本不讓二弟去茅司,我就讓他蹲在院里解決。我家院子正南端,在距離南房幾步之遙的地方還有一個長方形的淺淺的壓肥坑。二弟解決完后,我就直接替他鏟到旁邊的壓肥坑里。奶奶擔心院里氣味大,經常搞來一些細土均勻地撒一層,有時也把灶火里掏出的草灰用簸箕端著均勻地鋪撒在表面。
到三弟會走路時,奶奶終于同意給我們養一條小狗,我雖然也喜歡狗狗,但很少靠近,遠沒有幾個弟弟更喜歡小狗。
三弟和小狗很快就玩得很熟了,后來小狗特別聽他的指揮。大概小狗也能區分人的大小,它也喜歡和小孩玩。
有一陣,二弟和三弟蹲在院子里解手后,他倆便指點著讓小狗吃掉。這倒是不用大人幫著鏟了。小狗每天仿佛領會了二位主人的意思,每當他倆蹲著解手時,狗狗就站在他倆身邊等著,二弟三弟也都開心得不得了。
不久,三弟開始發揮了,他解手后先不讓小狗吃,而是撅起個光屁股示意小狗幫他舔干凈,聰明的小狗果然上前幫忙。每次看到如此鏡頭,我都捏一把汗,和奶奶強調快管管吧,我擔心小狗哪天翻臉會順便把三弟的雞雞蛋蛋都給吃掉。奶奶總是笑著對我說:放心吧,狗不會那么傻。
茅坑將要滿的時候,父親會徹底清理出去,堆放在墻外面,表面用土掩藏,不久就會被生產隊的馬車拉到莊稼地里。
父親也會不定期地把我家院子里壓肥坑里清理出來,西南角豬圈的也清理出一大推,再參和了許多土。上交生產隊后也不清楚能抵多少工分。
有幾年,每天早上天剛剛亮,睡得迷迷糊糊中隱約聽到雞叫聲,緊接著就從街上傳來叫喊各家各戶出去倒尿的聲音。有很長一段時間生產隊每天早上都會安排專人收取各家的尿,然后下到田里施肥用。
大概也因此種種,我一度對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肥理解的更加深刻。
我是個挑剔的女孩,相比較而言,認同姥姥家的茅司結構。
姥姥家的茅司在院子西南角,同院的二姥姥家的占了東南角。姥姥家的比我家小很多,茅坑大概要比我家的小20倍。在一個極小的坑上穩穩地放了三塊平展的木板。我和明哥都敢一腳踩著一個木板蹲坑。在墻壁的縫隙處有時姥姥會塞進去一些舊紙張方便誰解手后用,而我一般提前自帶手紙。因為坑小,而且無論誰解手后都要及時鏟土掩蓋,所以,姥姥家的茅司氣味比較小。在里面解手我的精神也不會太緊張。
我也去過很多小伙伴家的茅司,基本都接近姥姥家的,但沒有超越姥姥家的。
有比較就有鑒別,姥姥家的干凈就憑茅司一處就能體現。姥爺姥姥凡事不莽撞,會給家人營造一個好一些的環境。
反觀我家的茅司,那是我見過的全村最不可理喻的。父親絕對是有責任的,他性格里的簡單粗暴直接影響著孩子們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