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級那年,班里很多女生都流行戴個紅發卡,看起來非常醒目漂亮。同桌不定期會輪換,我的同桌換成了一個名叫果花的圓臉女生。我不時地偷偷瞟一眼她的紅發卡,馬上會裝著若無其事地轉移視線。
我做夢都渴望擁有那樣的紅發卡,但不敢對家長說,我知道我家沒有多余的錢。
兩年前,因為和奶奶要一支油筆我在家大哭一場。一年前因為要一個文具盒也在家哭鬧一番。但我從來沒有因為要一件衣服或其它穿戴和當家的奶奶哭鬧過。
現如今,我已經有了一個新買的文具盒,文具盒里不但有鉛筆橡皮,還有了紅藍互相切換的油筆。
我突然意識到:時間一久,曾經特別渴望擁有的東西,后來得到時居然沒有了當初的熱情。
我在想,或許紅發卡也會是這樣。目前很想擁有,如果立馬擁有我一定會高興得做夢都會笑。但是我如果忍過這段時間,再看紅發卡也不過如同到手的文具盒和油筆。或許還不如這兩樣東西。我在試圖尋找心理安慰和平衡點,從內心說服自己。
夏天最熱的時候,有的女同學穿上了漂亮的花裙子,而我只能穿長褲。原本就高挑漂亮的建華穿來一條天藍色綢緞的花裙子顯得更加漂亮了,走起路來裙擺隨風舞動。
我看的雙眼發直,真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哭泣。但我必須忍著,不能讓任何人發覺我的心事。
我的內心一次次生出小小的自卑,又反復一次次戰勝著這種天然的情感。
我刻意躲避著,不愿意和擁有紅發卡或穿裙子的女生在一起玩。
給同學老師的印象我仿佛是個不懂得講究穿戴的小姑娘,其實我的內心比任何人都更在意自身穿戴。
或許是我內心的虔誠得到了上天的感應。這一年,在城里上班的姑姑來我家時居然特意給我買了一塊做上衣的花布。我按捺不住的興奮,這塊花布是各種不規則的圖形組合,顏色也有好幾種搭配,很漂亮。
姑姑很有心,她還專門給我買了當時最流行的天藍色有機玻璃扣子。
奶奶帶著我找裁縫量尺寸,上衣做好后,我亟不可待地穿在身上去照鏡子。
因為這件獨一無二的適合春秋穿的上衣外罩,我自豪了很久很久。有這件外套穿在身上自我感覺我已經不是原來那個自卑的自己了。
可以說這件上衣是我整個童年最心愛的一件衣服,直到穿壞了我記得還把扣子剪下來重新綴到新衣服上。這幾粒紐扣直到許多年后我上高中還在春節穿的新衣上綴著。這是姑姑給我的最悠久的美好記憶。
父親的那個開火車的四哥終于休假來我家了,我用無限崇拜的眼神看著這個四大爺。他很鄭重地帶著我到合作社給我買了一塊大紅色條絨布料,我知道這種有厚度的布料很貴,奶奶雖然知道這樣的布料非常適合做秋冬穿的外套,但我家是斷然買不起的。
奶奶看到四大爺給我買這么貴重的禮物,她表現得高興勁比我本人還要強烈,拿上布料笑著帶我去找裁縫量尺寸。這次奶奶站在邊上特意囑咐裁縫可這塊布的大小,這么結實這么好的布料盡量做得大一些,好讓我多穿幾年。
大紅的條絨外套終于做好了,衣服很大,我穿上包著半拉屁股,像個小風衣,但我依然特別開心。這件衣服,三年后大小正好了,但顏色已經不夠鮮艷,洗得發白,成了淺紅色。因為這件衣服,我念念不忘開火車的四大爺,后來聽說四大爺帶著妻兒到了更遠的地方工作,再也不方便來我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