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要比姥姥大幾歲，但在我看來她倆似乎差不多大，都是常年穿藏藍色的中式立領有大襟上衣，褲子一般是黑色。

奶奶和姥姥都是后腦勺梳著一個小小發髻的小腳老太太。褲腳處專門用一個寬寬的布帶綁緊腳腕，用腳后跟走路，走起路來都是外八字。想象不出她們年輕時會是什么樣子。

我一度對她倆尖尖的小腳很好奇，但總是逮不著機會看，她們晚上睡覺從來不脫襪子，也不知道她們在什么時候洗腳。

有一次發現姥姥脫了襪子，結果里面居然還有很厚的裹腳布纏著。我后來明白了裹腳布對于小腳的不可缺失，如果只穿襪子，壓在腳底已經變形的四根不平整的腳趾勢必會影響走路，只有借助裹腳布來固定才會增加穩定性。

姥姥的腳比奶奶的要小一圈，快趕上真正的三寸金蓮了。還有一點也驚人地相似，她倆都是每晚睡覺前會把鞋子脫了擺放在窗臺上，大概擔心下炕時不好找她們的小鞋，或者擔心別人不注意踩了她們的小鞋。

奶奶和姥姥的小鞋子都是自己手工做的，襪子也是自己用布來做。后來發現姥姥會用我們小孩穿壞的襪子改造成合適她穿的襪子。也不知過了多久，姥姥終于買到幾雙小腳襪子，姥姥很開心很愛惜的樣子。

終于有一天，姥姥和奶奶慪不過我，都讓我真正目睹了她倆的小腳。只有大拇指是完好的，其它四個腳趾都被折斷后彎曲著長到了腳底下，太可怕了，也很丑陋。從此，我特別理解我的姥姥和奶奶為什么走路總是兩腳尖沖外，她們是為了把身體重心落在腳后跟上。永遠沒有快步走的時候，跑就更談不上了。

奶奶體質看起來要比姥姥好，再加上她是急性子，走起路來要比姥姥快一些。

奶奶性格外向，喜歡串門，有一些老太太也到我家串門找她閑聊。而姥姥是一個內向的講究人，幾乎不出去串門，別人也很少來家找她。

姥姥雖然不喜歡說東家長西家短的閑話，但姥姥喜歡給我和明哥講故事。聽了姥姥的故事我會回家講給奶奶聽，奶奶一邊煮著豬食一邊有一搭沒一搭根本沒興趣聽的樣子。我講完后也要求奶奶給我講故事，奶奶便說回頭找你姥姥讓她去講吧，奶奶可不會講。以后我便不再給奶奶講故事了，我明白她對此無半點興趣。

姥姥做事不緊不慢，奶奶則很麻利。

就拿梳頭來說，每天早上姥姥吃過早飯，收拾干凈家里院里后，便會搬來自己的梳妝箱盤腿坐在炕上，擺好一面小鏡子認真梳頭。姥姥的頭發披散后不長不短，正好及肩。一陣梳攏后她會熟練地在腦后打個精致的發結，然后用一個黑色的細線小網把發結罩上束緊。最后把梳妝箱都收起來后還會走到柜子邊拿起一個小瓶子倒在手心一點什么油，兩手掌擦擦便會均勻地往頭發上涂抹。所以，在我整個童年的記憶中，姥姥的頭發永遠油光黑亮。奶奶的發質也不錯，幾乎沒有幾根白發，她梳頭有時候連鏡子都不用照，三下兩下就抓撓好了。這點很像奶奶風風火火的性情。

姥姥的手巧是天生的，縫制裁剪衣服是姥姥的強項。而奶奶則只會干一些粗活，所以我們這些孩子身上的穿戴幾乎全部出自姥姥的雙手。有一次姥姥也給奶奶做了一雙棉鞋送給奶奶當禮物，奶奶高興的合不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