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可以聽命行事，不用耗費自己腦力的梅田梨紗，中將閣下即使登上了裝甲車，隨后又登上機甲，一路上只能勞神費力的思考接下來應該何去何從。

沒人敢打擾她。

直到……

“將軍，這些新聞，我覺得你還是應該看一下。”事態緊迫，不得不匯報，但凱撒為了避免引火燒身，并沒有化為人形，而是繼續充當掛在慕景耳朵上的戰術耳機，聲音則是通過精神網連接直接傳遞過去的。

所謂的新聞，基本都圍繞著秦湛的虎牙照片，以及關于秦湛與異變者之間關系的種種揣測。

慕景看著凱撒分析出的結論，冷笑著念出那個名字，“新媒體。”

如此反常的炒作，如果沒有特別的內部消息渠道，根本不可能拿到如此豐富的素材。慕景當然很清楚這家媒體與秦湛之間的關系。明星身邊的人出賣明星隱私的丑聞不算新鮮，可還真沒聽說過明星自己出賣自己隱私的。

事到如今，再追究始作俑者已經毫無意義，不管現在事態的發展是否已經超出秦湛的預期，亦或者他真的就是愛好找死，局勢演變到如今這個地步，任何人都無力回天。

R博士并不了解這段故事，他與秦湛也頂多只能算得上認識，本來也不怎么關心那位的死活。此刻盤桓在R博士腦海中的，全部都是與醫療艙相關的事。

他太熟悉大型醫療艙訂單是何等麻煩的一件事，其繁瑣的構造，無論放在哪條生產線上，都需要超長時間。

慕景說的很對，真正的巧合只能由人為制造。

世上有些事真的不能深究啊，想的稍微多一點，先不說能否得到正確答案，首先把自己嚇出一身冷汗。

“我不太懂打仗……”R博士話說的猶豫，可再怎么猶豫，他還是忍不住要說，因為他如今也是局中人了，卷入的太深，抽身已是為時已晚。

等了幾秒，見慕景并沒有阻止的意思，R博士也壯起膽子，開始發表他的“高論”，“但就算是我都能看得出來，如今戰局進展很不自然。不僅是士兵們討論的戰況膠著，還有，我總感覺很多地方都顯得很刻意，就像是……像是被什么人刻意安排了一般。”

再加上第五區恰到好處出現的大批醫療艙，這種被人暗中操控的感覺，讓R博士不由渾身發寒。

慕景什么都沒有說，但這幾乎等同于默認。

在慕景的目光中，R博士順理成章的說出一個名字，“洛倫丁的手筆。”先入為主只是一個方面，另外更重要的是，R博士實在找不出第二個有本事控制戰局走向與節奏的人了。

慕景還是沒說話，連表情都沒有變過。

“……”R博士跟著沉默了兩秒鐘，忽然，忍不住爆發，“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什么要處處順著洛倫丁的意思做事？你難道不知道，很多人都把你看作元帥心腹？”

那我一定是世上最不合格的心腹——這話浮現在慕景的腦海中。而且她相信，元帥本人對此一定也深表認同。

表面上如何相處，那都只是做給外人看的面子功夫，事實上，多少任務是陽奉陰違應付過去的，只有兩位當事人清楚。與其說慕景是那種把上級伺候的渾身舒坦的心腹，還不如說她與洛倫丁之間只是另類的合作關系。雙方的相處統統都建立在彼此試探的基礎上。

論起“狗腿”指標，慕景遠遠比不上某位大明星有天賦。

R博士似乎有些誤會了慕景沉默的原因，特別是見證過慕景出任所謂特別部隊指揮官的過程，慕景的不情愿顯而易見，但這大概就是軍人的令行禁止吧。

R博士忽然覺得自己明白了什么，有些遲疑的開口，“所以，這才是你同意與雷蒙德合作的根本原因。”

慕景充當元帥心腹，當的實在是陽奉陰違，不過表面功夫確實做的相當不錯，以至于很多人誤解。然而，關于與雷蒙德及其他背后的組織合作，其中的不甘愿，哪怕是R博士這個“睜眼瞎”都能看出來。

“我記得你提過，真正的敵人還沒有露面，而這件事正好也是雷蒙德組織所擔心的。你認為自己無法從洛倫丁那里獲得足夠的助力，所以才退而求其次的選了雷蒙德。”

一通話說完，R博士思忖片刻，總覺得還漏了什么，隨即補充，“難道，你還認為洛倫丁與真正的敵人有關……”

R博士的話音戛然而止，很顯然，他自己把自己嚇的不輕。

快要哭出來的R博士心道——看吧，自己果然不適合思考這些陰謀詭計。思想太容易走極端了，要么就是什么都想不到，要么就是這樣天馬行空，剎不住車。

可是，這能怪他嗎？他之所以會想到這些，一切都源自慕景提到的醫療艙訂單吧？

“真正的敵人還沒有露面，我當然不能提前把底牌打出來。”對于R博士的長篇大論，慕景只肯定了關于“真正敵人”的部分。

然而，她也沒有否認其他內容。

R博士只感覺自己心都涼了。果真是洛倫丁嗎？手握大權的現役元帥。即使慕景實力強悍，可單憑一己之力，確實很難對抗如此等級的敵人。也難怪她捏著鼻子也要與雷蒙德合作。

R博士臉上混雜著唏噓與同情的表情是如此明顯，即使不能確定他具體想了些什么，不過能夠肯定必然與自己有關。

慕景沒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詢問，“你有沒有看過近些年的失蹤報告？”問的同時，還沖凱撒打了個手勢，示意他給R博士傳一份相關內容。

R博士確實沒有看過這些資料，當他順手展開虛擬紙張后，頓時被上面駭人的數字嚇呆了。意識到那些冷冰冰的數字所代表的，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他的心頭便像是塞進了一塊冷冰冰的生鐵，堵得慌。

“這些報告從哪里來的？”并非R博士不相信慕景提供的資料的真實性，但他還是忍不住詢問，仿佛這樣就能讓自己好受一點。

“互助會。”慕景沒什么表情的吐出這三個字。

這是……不高興了？

自己是說錯什么了嗎？

R博士先是一陣茫然。也幸虧近日的千錘百煉，使得他終于不再是過去那個徹頭徹尾的傻白甜。短暫的迷惑之后，他忽然想起了如今互助會的話事人是誰。

難怪。

R博士哪里還敢繼續觸慕中將的霉頭，忙不迭的扯回正題，“這些失蹤人口就是真正的敵人？”他又瞥了一眼那些持續了很多年，且每年都在遞增的數字，感覺更糟糕了。

“人，總不會憑空消失。”

“的確。就算這些人全都……死了，也會留下尸體。大批尸體處理起來，遠比人們想象中更加困難。”這是R博士的切身體會，處理實驗動物就是一件無比麻煩的事，而且這還是實驗室配備了焚化爐的前提下。

“死？”慕景微微搖了下頭，“大屠殺是最沒有價值的事。況且那些失蹤者無一例外都是暗物質缺乏者。”

這方面的信息，報告原文里是沒有的。但慕景既然拿到如此重要的資料，肯定會讓凱撒調用數據庫，做一個徹底的對比分析。

R博士更覺不可思議，“可是，大批活人，更加沒有地方藏了。地球統共就這么大。連唯一的禁區零號區都被你翻了個底朝天。”

如果只是普通人失蹤，倒也罷了。可一旦加上暗物質缺乏這一屬性，陰謀的味道撲面而來。

自從慕景以不按常理出牌的手段打破了零號區的禁忌，這地方就不再封閉，不再安全。把關鍵人物送到這里，與直接送到慕景手中有什么區別？

慕景勾了勾嘴角，沒有笑意，語氣里滿是嘲諷，“零號區的事和我沒有關系，我去之前，那里已經被徹底舍棄了。”

留下的只是一堆自殺者，一具金屬棺，外加一個空城。

如果城里還剩下更加關鍵的，帶不走的東西，城市的前主人肯定會直接引爆埋在地下的反物質炸彈，讓一切痕跡灰飛煙滅。在城市修建之初，便已經留下了這一毀滅證據的后手。

沒有動用，唯一的解釋就是，沒有這個必要。

零號區被徹底否認，弄得R博士更加茫然。他好歹也是受過正規教育的，然而翻遍了所知的地理知識，在地球上也實在找不出別的地方可以容納這么多的人。

長時間的容納，可不僅僅只是找一個能塞下所有人的空間那么簡單，還涉及到所有人的吃喝拉撒。如果再有實驗相關的事務，所需要的空間就更大，對設施條件的要求更加苛刻。

慕景看出對方的茫然，覺得眼下時機很合適，有件事可以在這個時候告知對方，“如果還有一顆星球呢？一顆不被官方掌握坐標的宜居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