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完成了老道人口中的拜師儀式，但我的心里還是有個疑問。

那就是既然這“量心循法”乃是老道人師門收徒的必須程序，那他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要在今天來這么一出呢？難不成今天這日子有什么特別之處？

不過老道人似乎已經看出了我的疑惑，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壺，感覺壺中之酒已經所剩不多，又嗞溜了一口之后，便一臉不舍的將酒壺揣在了懷中，然后一臉神秘說道：“今天可是個好日子呀，晚點讓你看個稀奇玩意。”

我皺著眉頭想了想，也沒想起今天這日子有何不同，況且這大山之中除了自己從小就看慣的山石樹木、飛鳥走獸之外，還能有什么稀奇玩意？

老道人就著溪邊一塊巨石盤膝坐下之后，說道：“你先看看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這不就是一處山谷么？我疑惑的又環視了一下周遭，這地方早就打量過了，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山谷，雖說還算開闊，但一應瀑布、水潭、溪流、亂石都是山中常見之物，除了水潭邊那棵雄偉驚人的巨松委實讓我感到驚嘆之外，實在覺察不出這地方還有什么出奇之處。

見我一副不解的模樣，老道人指著水潭邊上那棵巨松問道：“你可覺得這樹有何奇特之處？”

我望著那棵高逾數十丈、至少兩人環抱粗細的雄偉巨松點了點頭，如此巨松確實罕見，可對于從小就生長在這群山之中的我而言，這山中最不缺的就是各類草木山石。我盯著這棵巨松瞧了又瞧，只覺除了高一點、粗一點之外實在沒覺得再有什么稀奇之處，難道這就是老道人口中所謂的稀罕之物，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就太讓我失望了。

老道人不理會我眼神中的疑惑，嘿嘿一笑道：“你看仔細了，這樹可是活的。”

我白眼一翻，這不廢話么，要不是活的能有如此枝繁葉茂？

但我畢竟長于山野之地，從小就聽慣了各種鄉野詭事，更何況我自己就身具異象，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普通人。所以就當我還想和老道人辯駁幾句時，腦中靈光一閃，頓時就明白了老道人神秘兮兮的話中之意。

“你是說這樹成……成……成精了？”

其實精怪之說在鄉間，尤其是這山野之中根本算不得什么諱秘之言，畢竟我生活的這片大山素有十萬之稱，各種稀奇古怪之事就算沒見過那也是自幼聽得耳熟。

雖然我的話音有點顫抖，但語調里卻是激動大于驚疑，畢竟精怪一說一直都是從村上老人們的閑談里聽得的，今天居然有可能見著一回真的，如何能不讓我心生好奇，言畢我更是快步走到巨松之旁，不住的用手觸摸打量。

老道人說道：“這世間萬物生養于天地之間，雖各有命數，難以逾越。但天道體察也難保涓滴不漏，總歸有那超脫之物在日月沁潤之下，經年以往便漸生靈性，此樹便是如此。”

我不理會老道人的言語，只是一臉驚疑期盼的問道：“它能變化人形么？”

老道人“哼”了一聲，笑罵一句“不學無術”后他指著巨松說道：“朝南處，沿著樹根下挖九尺。”

“為什么？”我不解問道。

老道人故作神秘的說道：“地下九尺乃是它的靈根所在，這可是個寶貝，取出來等會兒自有妙用！”

我一聽有寶貝，哪里還忍得住，連忙選定方位，就用這手上的柴刀吭哧吭哧的就往地上刨了起來。

可是這柴刀雖是劈砍樹木的利器，但要用來刨地挖坑那也就比徒手硬挖強上那么一點，而且這巨松所在的潭邊泥土中隨處皆是亂石，極為不好挖掘，我累得一身臭汗直到日落西山、暮色襲來也不過才挖出了二尺深淺，要照這樣的速度，老道人所謂的深挖九尺那就是到明天早上也不見得能成呀！

就在我正想氣餒的表示放棄時，老道人卻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一把鋤頭丟了過來，差點就砸我腿上了。

我看著這把農家慣用的鋤頭，眼神哀怨的看向老道人，有這樣的趁手工具你不早點拿出來，就看著我拿把柴刀撅著屁股刨地好玩么？這有意思么？

“看啥呀？趕緊接著挖，等下要是誤了時辰可就麻煩了，快點！”但老道人卻絲毫不理會我的哀怨，只是一個勁的催促我。

換了工具這活就好干多了，等到月亮才爬上樹梢的時候，我就已經在巨松的之旁挖出了一個九尺深坑，可是土坑中除了那隨處可見的斷根、泥土和亂石之外，就再無其他離奇之物，哪有老道人說的什么寶貝。

我覺得自己應該是被老道人騙了，費力的爬出這個差不多兩個我一般高的土坑后，我癱軟在地，連氣還沒喘勻就不滿的朝老道人嚷嚷：“挖了半天，除了一堆破爛樹根，哪有什么寶貝，您老人家可不興這么逗我玩的。”

老道人走到土坑旁，探頭朝下看了一眼，今夜的月色不錯，雖然沒有點火把，但借著月光土坑里的情形也能看的清楚。

老道人滿意的點了點頭，不理睬我的抱怨，從懷中掏出一張符紙往巨松樹干上一拍，然后指著土坑說道：“有沒有寶貝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還躺在一旁喘粗氣的我極不情愿的翻過身子朝土坑里看了一眼，但就這一眼卻讓我立即忘掉了渾身的酸軟疲累。

土坑的底部不知何時已經亮起了一團灰蒙蒙的微光，仔細一看，這團微光乃是從泥土之中迸發而出，似乎這泥土之下埋著什么光亮之物。

“難道是夜明珠？”

我心頭一陣激動，當即翻身就跳下了土坑，老道人卻在上方囑咐道：“悠著點，可別刨壞了靈根。”

“知道了！”應承之后，我已經用手輕輕的刨開了那層泥土。

隨著松軟的泥土被刨開，灰蒙蒙的微光陡然大熾，這感覺就像我小時候玩家里的手電筒，對著自己的眼睛突然打開手電的開關一樣，我只覺得眼前突然就被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等到我揉著眼睛好不容易適應了這團亮堂白光后，這才發現土坑中早已亮如白晝，而光源正是泥土中一截宛如白玉的樹根，并且從這白玉一般的樹根上發出的光線還在忽明忽暗的緩緩變幻著，好似人的呼吸一般。

望著眼前這怪異的白玉樹根，我張大的嘴遲遲不能合上，良久之后我心神稍安，這才抬頭向老道人問道：“這……這……便是它的靈根么？”

老道人點點頭，我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去觸摸這截樹根，待得手指點在白玉樹根之上，我只覺觸手溫潤柔軟，好像嬰兒的肌膚一般，當即便想順著樹根刨開剩余的泥土，意圖以觀全貌。

老道人卻制止道：“行了，別刨了，你小心的取下一截即可，不用太多，半尺足以。”

我根本不舍得朝這白玉樹根下鋤，猶豫的問道：“這既是巨松靈根，倘若鋤斷會不會傷了它的性命？”

老道人滿意的看著我，笑著說道：“我與它已有交換，你只管下鋤就是，不會有事的。”

我雖然不解老道人能與這巨松有何交換，但聽他這么說，心頭也不再糾結，嫌棄鋤頭笨重，便小心翼翼的用柴刀將那白玉樹根砍下一截。

白玉樹根一遭砍斷，光芒立即消失，而且拿在手中也失去了溫潤柔軟的觸感，立即變得堅硬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