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山怎么還是你端盤子呀?我不是讓甜瓜換你了嗎?”水清在棚子里指揮的口干舌燥的。
“嗨!今天這么忙,俺們誰端不行呀舅母?就端菜這活他們要跟俺換,俺還不愿意呢!”成山抱著一桶飯笑。
“你今天可是周家的貴客,總讓你忙事干活舅母……”
“俺無所謂的舅母,”成山打斷了水清的話抱著飯出去了。
中午流水席吃了一輪又一輪的,總算在午飯過后一小時結束了,水清有些累的坐在木樁上休息,看進來的大寶問道,“還有多少桌沒開?”
“帶唱戲的還有四桌沒開舅母,現在能開了嗎?”大寶伸頭看了一眼鍋里。
“可以開,”大廚點了一下菜料回道。
“那俺出去喊人坐席面了,”大寶抓了一塊肉塞嘴里,真是餓死他了!
水清歇了一會出來,屋里的人總算散了不少,不過還是有怪多的人喝茶聊天的,她一路笑嘻嘻的走進里屋,站在門口對文蕙招手。
“什么事娘?”文蕙不動聲色的走出來問。
“你問問女眷們要不要聽戲?戲臺那邊已經搭好了,她們要是聽戲,我讓人另外在搭個簡易的小隔間出來,今天臨時起意請的戲班過來,只好請她們擔待一些,”水清有些歉意的看著兒媳婦解釋道。
“這又不是娘你的錯,誰能想到爺爺今天大壽來這么多人呀!要不備兩三個隔間出來?萬一她們要看我們也不至于慌亂,”文蕙看了看屋里遲疑道。
“行,兩熄時間后開戲我來通知你,”水清說完一路小跑出去,臨時抓人去戲班那邊,著急忙慌的搭隔間出來。
外面吩咐好回到屋里端出盒子,抓了十幾盤糕點果子擺出來,簡易隔間搭好,戲班人也吃好飯出來了,個個精神抖擻的邁步進后臺扮裝。
一陣震天的敲鑼聲響徹豐安莊,周父周母被人簇擁著去了中央看戲坐著,村里四面八方的來了不少男女老少,手里拿著小馬扎,紛紛涌進戲臺下好位置,津津有味的看著武生開場。
“奶奶,六嬸問隔間好了沒?她要請人去聽戲了,”平安跑進廚房問。
“好了,讓你六嬸帶人去聽戲吧!”水清笑瞇瞇的拍了拍平安的腦袋,現沏了三壺好茶出來一會送去。
“大寶,一會你機靈點,看你嫂子帶人去哪間,你就把東西送去哪間,糕點送到你別進去,讓你媳婦給端進去,她們重規矩見不得外男在跟前,”水清小聲交代道。
“明白的舅母,官夫人嘛!規矩跟俺們不一樣,俺都懂,”大寶無奈的撓頭笑。
水清聽了也抿嘴笑,“這哪是給你姥爺姥姥過壽呀!簡直是讓我們伺候祖宗,可是又不能不細心點,人家能大老遠的來,就是抬了周家的臉面,人家給你臉面,我們還能不兜著嗎!”
“俺在激浪鎮也是這樣應酬的,春花只要看見請帖腦袋都大了,說是沒有俺們關門過日子自在,”大寶深有體會的吐槽道
門口一陣低聲細語掠過,大寶忙不迭的跟在后面看,直到看見人進了隔間里,扭身拿著盤子端了幾盤糕點送去,二次回來又送了三壺茶三個碳爐。
冬生跟在后面端了二三十盤瓜子,分別上在村里人坐的周邊。
“周老頭家真是發了呀!瞧瞧這過個大壽場面的!又給吃又給喝,現在還給上了這么老大一盤瓜子,”村民看冬生走遠了,低頭羨慕的跟邊上的人咬耳朵。
“怎么你羨慕了?”另一個村民一邊裝瓜子進口袋一邊笑問。
“你不羨慕呀?”
“羨慕呀!老話說的真是有道理!兒子在管用不在多,你看周老頭今天風光的,那都是他三兒子給他辦的體面,他要是靠他那兩個兒子,估計災年頭一波就餓死了,”村民說完呶呶嘴,朝人五人六的老大兄弟倆看去,臉上都是滿滿的八卦。
“這……哪一個是周家四孫子的親老子呀?”附近八卦的村民立刻沸騰了。
“哪一個?兩個都是周興平兒女的爹,”離周家近的鄰居神秘的說道,臉上都是感嘆的笑意。
“啊?還有這丑事?那周跛子也能忍?外人欺負他說的過去,咋親兄弟也欺負他呀?”
“他們要講人就不是現在這樣了,今天好歹也是周老頭的大壽,你看他們一點不識眼色和場合的,中午吃飯那一會,這兄弟倆頭一桌就上了,擠在俺們中間,就跟八百年沒吃過飯似的,一桌八個葷菜他們兄弟全給吃了!”
“后面被周家四孫子看見了覺得丑,把人弄下去,又重新給俺們上的席面,你看現在,那邊上還有客人在呢!上兩盤糕點做樣子的,他們眼不眨的都給吃完了,”村民們議論紛紛的看著周母這里。
周興平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大哥二哥,兩個人嘴里塞的都要脹破了肚子,頭也不抬,也不管周圍的指指點點,就跟八百年沒吃過東西似的。
“大舅哥……”
周興平悄無聲息拉住李明遠阻止他開口,冷笑道,“他們以為是給俺添惡心呢!實不知最后倒霉的都是他們的兒女,俺反正今天過完壽以后就不回來了,留下的都是老大老二的孩子,來的人以后也是跟小輩的打交道?!?
“那些人眼里都在看著豐安莊的小輩們,他們做的,正好堵死了春生他們的后路,以后要怪也怪不到俺身上,他們自己親老子做的倒霉相與別人不相干。”
周父一上午飄飄然的心,被三兒子這盆水澆的透心涼,目光悲哀的看著大兒子二兒子,眼里都是說不出的無力感。
“爹……”周興軍嘴里吃的還沒咽完,弟弟的話他自然也聽到了,目光躲閃的看向兒子處,見兒子們一臉的冷漠嫌棄,他使壞的腦袋就像被打了悶棍,手里的半塊糕點,吃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親兄弟呢!人家不來這里能去你府城了?”周興強一副嘴硬不在乎的模樣
“俺不知道他們去不去,反正俺知道他們不會來這里了,今天過完壽后,從此你們是你們,俺是俺,你們要是不識趣拖累俺兒子,俺就把你們送去大牢里關死?!?
“今天周家來了這么多有頭有臉的人給爹娘賀壽,你們伸手攤派攤派,有幾個是沖著你們來的?又有多少是沖著俺家來的?只要不是個傻子瞎子,俺想都能攤派的過來,”周興平眸光平靜涼薄的說道。
周興強余光看見兒媳婦吃人的目光,以及兩個不說話的兒子,他心下那點得意勁散了個干凈。
“老三……你……老大老二,”周母下意識的想說不是故意的,可是面對三兒子無波瀾的臉,她的話卡在喉嚨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抬起傷心的模糊眼,看三兒子跟前的小輩們,都笑語宴宴的看著戲臺,絲毫沒被這邊的丑相驚擾道,她突然泄氣的松了身體。
“俺跟你爹過完壽收拾好,跟去李家湖和你大哥二哥生活……”
“誰要……”
“好,”周興平清淡的答應了他娘,沒有任何的猶豫,而后看向了他爹。
“爹這幾年幫俺撐過最難的時候,你的恩情俺做兒子的永遠不會忘,你們既然要搬去李家湖養老,家里伺候的人俺也給你們送去,你們吃的用的一切俺包了,讓你們就算在李家湖生活了,也就跟府城一樣的方便。”
周父抬手撫摸著嶄新衣服上的壽紋,“俺跟你生活,你娘愿去哪生活就去哪生活?!?
“老頭子……”周母傷心的看著老伴,眼里都是不敢置信和荒涼。
“你一定要在俺最重要的壽辰上說清楚,俺就豁出去說清楚了,”周父抬臉目不轉睛的跟老伴一字一句說道。
周母啞聲張了張嘴巴!眼里止不住的悲傷,跟戲臺上熱鬧的祝壽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俺周大力自認為對孩子也不錯,怎么就不能讓俺和和樂樂的過個壽?俺再也不會有六十六的大壽辰喜了,”周父說完松松垮垮的縮進了太師椅里,看著戲臺保持著高興的笑意,空洞的眼睛里都灰透了。
周興軍兄弟倆也不出丑相了,轉眼間熱鬧的氣氛上了里三層外三層的冰凍。
周興平起身悄悄的離開回了家,坐在爐子邊看水清吃飯不說話。
“怎么撕破臉了?”水清嘟囔一句問道。
“俺就是不想管了,結果還是變成了俺的錯!俺也不知道俺到底是哪錯了,難不成是俺死皮賴臉的活著錯了嗎?”
水清吃飯的手一頓,“活著有什么錯?錯在人心長在左邊,生來就是偏心唄!你爹幫你走過最難的路,你給了他一場榮耀風光的壽辰禮,這是身為人子的本份,沒什么可難過的,男人俯仰無愧與天地父母,就是大孝之人,不要整天糾結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周興平低頭良久,“俺出去看戲了……”
“不想去看就別看了,帶人去前街采買菜料回來,家里開飯一吃能吃好幾桌,等到干活了一個都找不到!我真是倒了血霉了,走哪都是一屁股的事等著我做,”水清越說越來氣。
“沒菜料了?”周興平聞言驚訝不已。
“你這話說的虧心不虧心?你曉得周家光中午吃了多少桌人嗎?五十六桌呀!家里才備了多少菜呀?”水清白了一眼周興平道。
周興平撓頭笑道,“原來吃這么多呀!俺就是覺得呼啦啦來了好多人,沒想到來這么多!村里人來賀壽,都是感謝俺爹當年的救命之恩的,說是他好人有好報,能過六十六大壽辰,家家戶戶幾乎都來了,那俺去買東西了。”
“嗯,快去快回,再有半個時辰就該燒席面了,”水清不放心的叮囑道。
周興平出來帶著女婿趕車去了前街,屠夫家似有料到他們二次采買,馬車剛停門口,他就把屋里的肉搬出來放上車。
周興平樂得合不攏嘴,帶著女婿又去把雜七雜八的東西買了一通,回到家馬不停蹄搬下洗好送去棚子里。
兩個大廚忙的一腦袋的汗配菜。
晚席戲臺散了就吆喝開飯了,晚上比中午手忙腳亂的好多了,上菜的、端飯的,招呼人的安排的井井有序進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