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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納蘭容若

(一)一日心期

雁書蝶夢皆成杳。月戶云窗人悄悄。記得畫樓東。歸驄系月中。醒來燈未滅。心事和誰說。只有舊羅裳。偷沾淚兩行。——沈宛[菩薩蠻]《憶舊》

已是年末隆冬時分,朔風疾過,寒氣懾人,因著大雪剛過,紫禁城里皆已是晶白的茫茫一片雪海。各處宮殿宅子均籠著一層白,整著一片銀裝素裹粉雕玉砌的模樣。

因為臨著年關,府里的人早已在回廊上掛起了錦織緞面大紅宮燈,只見白茫茫的一片里間或嵌著幾抹嫣紅,一色迤邐排去。納蘭宅子里正是茫茫一片盛冬之鏡。

北方的地兒,本就偏冷,立了冬,那天就更是一日日地冷了下去,待到下了幾場雪,那府里的湖、院里的山便給那雪鋪的嚴嚴密密。天還蒙蒙亮著,主屋里早亮著燭火,只聽得房里絮絮叨叨地傳出幾聲焦灼的言語:“夫人,這天都這么亮了,你怎不早些叫我?皇上素來最重時辰,這要誤了朝會,指不定又是一場禍害……”

那聲音顯是焦灼,聲線里微微帶著急促,隱隱又傳來壓低了的女聲:“我這不是瞧你好睡,想著臨些再叫你,怎料得我也恍惚睡了過去,這才過了頭了……”

明珠這年正好奉著內務府總管的職差,從侍衛到今天的位置,憑的也是自己多年來的老成穩妥,自從順治帝崩后,皇帝八歲踐祚,康熙八年在孝莊太皇太后的扶持下一舉擒獲鰲拜一黨親政以來,大舉調換內閣大臣。朝堂上的詭譎幻化,他自是再清楚不過,稍有不慎,行差踏錯一步,便可以是牽連九族的大罪。

這明里暗里的,打的就是埋伏。天甚冷,屋子外邊正候著三五個伺候的人,明珠府里的管家安尚仁立在前頭,時不時地引頸朝屋里看,也是一片憂愁神色。只因這天上半夜才下的新雪松松散散,棉絮一般的雪霰子鋪了一地,路上極是難走,他在這還算方寸之地的院子里轉著已是感覺腳程極緩,這一路去到乾清門,不知又是多少磕絆。

明珠素日里總提心著早起些時候,萬事都是有條不紊,今日雖說遲了,卻也算不得太遲,并非有心責難愛妻,到底也一句:“罷了,待路上叫他們加緊腳程就是。”屋里覺羅氏正急急地給明珠拾綴行頭,穿好了補服又遞了朝珠過去,再回過頭去往屋外喚了一聲:“春錦。”

屋外早有人候著,待聽到叫喚聲,安尚仁也是風急火燎的打發著春錦進去:“太太叫著呢,快去。”春錦立即會意,端了洗漱物什過去,碧云也端了痰盂尾隨其后。

春錦的紅填漆大盤里放著焐熱的巾帕,還有一定裝著青鹽水的官窯青花白瓷茶盞,正裊裊地升騰著熱氣。因在屋外侯得久了,臉上已是一片潮紅冰凍,待進了屋,屋里極暖,春錦叫那熱氣撲得臉上一個激靈。

案幾上正熏著安息香,那擺著的鏤空雕花鎏金青銅獸熏爐,正裊裊地向外飄著屢屢白煙,透過那鏤空的口子升起,再四散開去。春錦雙手奉著紅盤,快步走了過去。

覺羅氏捧起那半暖不熱的茶盞遞了過去,口中說著:“老爺,漱漱口。”明珠接過了那瓷盞,覺羅氏正待轉頭要去拿痰盂,卻教明珠扯住了袖口,心下一個詫異,不覺“呀”了一聲,卻見明珠已是繞過她急急漱了口將水吐在碧云端上來的痰盂里。拿起巾帕急快地抹了臉,再將巾帕放回大木盤子里。春錦與碧云端了物什退了出去。待洗漱完畢,方喚了安尚仁,安尚仁已然會意,撩了長袍下擺就進了屋,一見到明珠,哈了一下腰方道:“老爺,轎子已經在院子里候著呢。”

明珠提了暖帽,順勢理了理帽緯,戴上了暖帽方才攜同安尚仁出來。覺羅氏本欲隨著出來,但隨在明珠后邊卻叫明珠阻止了:“在屋里呆著吧,外邊天冷。”她心里一暖,他到底心疼她,便也不再隨著,到了屋門口叮囑安尚仁:“叫抬轎的人都仔細路上,趕時辰也都得仔細著安全。”安尚仁知道她是擔心明珠,只道:“太太放心。”

這天極是寒冷,寒氣迎面撲來,明珠剛抬起腳步卻直叫冷氣往衣襟里鉆去,冷得他瑟縮了一下。覺羅氏已是取了暗黑團福斗篷來,只道:“備著吧。看這天,怕是要下雪。”

明珠抬頭看了看天色,那天卻不過是剛交了卯時,天壁透著幾屢亮光,卻還是烏沉沉地壓著,想是到了日中定有大雪,又吩咐安尚仁叫了幾個人取了傘來帶著。覺羅氏進了暖閣里去,安尚仁打著燈籠正待引明珠往院子里走,卻見回廊上急急跑過來一人,正是隨侍在明珠之子納蘭容若身邊的哈哈珠子小四兒。他急急而來,也顧不得規矩,只嚷著:“老爺,太太……”安尚仁訓斥道:“大清早的這樣嚷嚷,成何體統?”

小四兒卻也是顧不得許多,只道:“回稟老爺,少爺這會兒發了寒疾,已經蓋了兩床棉被子也不頂用……”話猶未落,覺羅氏已披了斗篷從暖閣里急急出來,臉色難掩焦慮傷痛,明珠卻也是一片焦急神色,卻叫覺羅氏催促著去上朝,看她帶著小四兒穿過長廊往容若那里去。明珠看著覺羅氏的背影也只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便朝院子里去了。

卯正時刻,天雖有亮光但仍是陰沉沉的一片天幕掛在云壁上。匆匆至宮門口,已是綿綿而去十幾頂官轎停著。辰初時分,更鼓剛過,乾清門早有各部元大臣于黎明時分進至中左門等候,待侍衛傳旨宣入后,各大臣按序進至乾清門左右丹陛下。

此時年僅二九身著明黃色十二章紋朝服的康熙皇帝在一群御前掌事的太監的簇擁下升座,記注官走上西階至西柱下面東而立;翰林、科道官立于階下面西而立。奏事關員跪在東側,面向西。此時是康熙十年十一月冬。皇帝冬十月辛巳,駐蹕愛新。召寧古塔將軍巴海,諭以新附瓦爾喀、虎爾哈宜善撫之。己丑,上回蹕盛京,再賜老人金。辛卯,謁福陵、昭陵。命文武官較射。命來朝外藩較射。壬辰,上奉太皇太后、皇太后回鑾。

十一月庚戌,方才還京。自皇帝踐祚十年以來,歷精圖治,勤于政務,親躬不輟。每五日為期在乾清門聽政,各大臣深諳皇帝脾性,已然做好十全準備。御門里極靜,康熙坐于金鑾座上,昏黯里只顯著皇帝年輕的面龐,剛毅中透著英氣。待到皇帝開了金口,只聽得聲線朗朗溫儒的一句:“各大臣可有事奏?”,

索額圖方上前一步,打了個千,啟唇道:“啟奏皇上,因著近期連日大雪,城北受災嚴重,收成無幾,又臨著年關稅收之期,特請奏皇上降稅,以示恩澤。”皇帝位于金鑾座上,順著丹陛望去,只見兩旁十幾位大臣均垂首侍立,期期然以侯圣諭。略微沉吟,方道:“準奏。”又提了一句:“若災情嚴重,令地方州官開倉濟民。”

索額圖只“喳”了一聲退了回去。待索額圖退了回去,司禮監方出列道:“啟奏皇上,冬十月乙未,靖南王耿精忠疏報臺灣偽總兵柯喬棟率偽官五百四十九員、船十一隻投誠。”康熙素來內斂,只道了一聲“好”,司禮監方又道:“另壬午日,平南王尚可喜以疾疏請其子尚之信回粵暫管軍務。”

皇帝此時聽了,也不言語,只一雙沉寂如深潭的眸子若有所思地望著眾大臣,最后方道:“你等以為如何?”

本因萬歲十月里離了京都,各地遞上來的折子由通政使司匯總,司禮監呈報皇帝,自有內閣處理,各御史分管各部,眾人均已作萬全準備,只待報了口奏等皇帝的裁決,卻不料皇帝卻是拋了問題回來,明珠在丹陛下站著,卻一門心思在兒子容若那里,只零星地聽著各大臣闡義見解,他偶爾提些言語,卻也是始終保持中立。待散了朝會,年輕的皇帝在幾個小太監的簇擁下去了慈寧宮太皇太后那里定省,各大臣在月臺上互相致別也是各自散去。

明珠從御門里出來是申正時分。到府里已是日果然下起了雪。,到上房去給納蘭老夫人請了安,打聽了容若的情況,剛欲往容若屋里去,卻見納蘭府西暖閣里,兩盆炭火燒得極旺,烘得屋內溫暖如春。梨花案幾前一個身著玄色行服長袍外罩石青緞貂皮長褂的少年正就著半開的窗臺投進的些許亮光鋪開一爿上好的宣紙執了筆往端硯舔墨。此時正是日正時分,按著素日,本因是一片艷陽高掛的好天,卻因著下雪,那天似是還未真正亮堂起來,所以屋內稍微顯得晦黯。那炭火偶爾爆出幾個炭火星子,火光一明一滅的,一長一短地拉長了書架的投影,也依稀地照出少年的輪廓,只見他渾身隱著秀氣,面若渥玉一般,勝似那八月節時的夜半月華,直叫人心生透亮,側頭看著那窗外的雪,那雪一片一片地飄落,他的神思也是一陣恍惚。

唇色顯著一點蒼白,抿了薄唇,就著那宣紙筆走龍蛇洋洋灑灑地寫了一闕詞,卻是:莫把瓊花比淡妝,誰似白霓裳。別樣清幽,自然標格,莫近東墻。冰肌玉骨天付與,兼付與凄涼。可憐遙夜,冷煙和月,疏影橫窗。容若正兀自站著,待撂了筆要往那門外去,大丫頭春錦正巧推了門進來,端了那黑乎乎的藥湯向容若福了個身道:“爺。”

容若只恁的擰了眉頭,“唔”了一聲。這幾日里來,倒不知是喝了多少那看著反感的黑乎乎的茶湯,直覺地看見春錦手上的托盤甚是不喜。回身往案幾那去,“是太太打發你來的麼?”春錦知是少爺不喜那湯藥,卻礙于太太也是從不與他們這些下人為難。也不瞞他!

笑著將湯藥置在案上,點了頭道:“太太還分付與我,要督促著爺將那茶湯喝完,如若不是,就要將春錦拿來治罪。爺素來最疼春錦,定是不愿看著春錦受罰的。所以便打發了奴婢來伺候湯藥。”

春錦年方十六,本是容若表妹惠兒身邊隨侍的人,這丫頭向來討喜,容若素日里往表妹那里去,對這丫頭甚是親切。待到近**主仆二人來到府里,也常是膩在一塊兒。容若聽了卻端的那眉毛一挑,說道“額娘這話說差了,今兒個,我不喝這藥,偏叫你去找額娘領罰。”說著作勢便要提步而去,卻**錦拉了衣袖,慘兮兮地道:“爺莫要拿春錦開耍了,奴婢這膽兒小,可經不起嚇。”

容若本是逗趣她,叫她這慘兮兮的模樣也是繃不住臉了。春錦見是容若緊繃著的俊容有絲緩和,知是他故意逗趣,也是一個憨笑了罷。待喝了湯藥,才問春錦:“我這近日臥病在榻,可驚動了老太太?”春錦道:“太太怕老太太擔心便沒敢告知。可爺每日在家都是晨昏去了上房給老太太定省,這幾日卻不見蹤影甚是反常也起了疑心,前幾日還打發了人來問呢,太太說爺去了太學進學去了才叫老太太消停安穩。”

容若聽了只應了一聲,走至那窗臺邊上去把整個窗臺推開,那雪落得極緩,一會兒只飄進來三兩朵兒,屋里溫暖,那雪一飄進窗欞上已被烤得變成了水滴。春錦收拾了越窯碗。景泰藍瓷碗卻抬頭看見少爺正長身玉立在窗邊轉了身來,眉眼里甚是恍惚,唬得她心里一跳,容若卻好似尋思著想說什么話,卻只張了張嘴唇,終是什么都沒說。

拿起桌上那一闕詞遞給她:“將這個交給表小姐,莫要叫太太知曉。”春錦這才看出這些許端睨來,才記起這前些時候太太囑咐他們這些府里伺候少爺的人不得私下里給少爺傳遞表小姐的書信,心下駭一跳,到底膽小,卻又不忍看著一向溫儒的少爺為情所苦,郁郁寡歡,狠一下心接了掖在袖里,信誓旦旦地說:“少爺寬心,春錦理會得。”

春錦拾輟了碗,容若吩咐她不用掩上房門,她掀了簾子出去,往長廊主屋那里交卸差事去了。正行至半路,見明珠攜著一身著朝服的官員而來,春錦認得那是國子監祭酒徐文元,忙側到一邊行禮,明珠與徐文元一路說笑進至容若屋里去了。

春錦往覺羅氏那里報復去,覺羅氏詢問了情況,說了好半晌兒話,才微微嘆了口氣,面色哀戚道:“冬郎這孩子倒是叫我害苦了,他臘月里出生,受了寒涼才落下了這病根,我是不敢去看他喝那黑乎乎的湯藥,一見那藥,我便會想起這樣多年,他都是叫藥湯喂養大的……”

在覺羅氏身邊的圭麼麼一直隨侍在覺羅氏身邊,容若也可謂是她一手帶大,甚是明白覺羅氏的苦楚,不愿她傷懷,安慰道:“爺這幾年寒疾復發的次數已是少了很多,顯是爺素日里耍的那套強身健體的功夫起了效用,這天著實透寒徹骨才叫寒疾又犯了,等天氣晴暖一些,病也就好了。”

覺羅氏坐在炕上,呡了口茶啊才道:“但愿吧。”將茶盞放在案幾上,又說:“這病痛不管如何找著大夫治著便是,可這心傷,又得到哪個年月才得痊愈?這樣多年,他就是放不下,本還算是一愛耍笑的孩子,可自從惠兒進了宮后,卻一夜間成了這郁郁寡合的模樣,看著便叫人心酸。”

春錦知道惠兒表姑娘的一些事跡在府里已是諱莫如深,府里也沒有多少人敢明著議論,可她進府早,又是覺羅氏的隨侍丫頭也知道個七八。那年惠兒表姑娘進府小住的時候,正是二八的年紀,模樣生的甚好,個性溫和,投了少爺的脾性,都是愛讀書吟詞,故與少爺感情甚篤。表姑娘自小與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本也是一對郎才女貌的神仙眷侶,可因著滿人的規矩,八旗子弟府上的姑娘,到了年紀都被選做了秀女。

表姑娘那年也當了選,在府里住了些時日不久后便進宮去了,說是去年里誕下了一個皇子,但不久后就夭折了,爺那時候狠了心地要去皇宮里見表姑娘,卻叫老爺在祠堂里罰跪了兩天,最后是太太好說歹說地勸住了。兩年,這樣多的日子爺卻是愈來愈沉寂。

圭麼麼聽著覺羅氏的話,也是頗為惋惜地一嘆,道:“太太莫要憂慮,漢人不是有句話這么說的麼,叫‘兒孫自有兒孫福’,爺也大了,凡事都有了自個兒的想法,怕是我們干預不到。”覺羅氏微微嘆一聲,就帶著圭麼麼到佛堂里祈頌去了。

到了傍晚,那雪方才停歇,春錦在屋里伺候容若用完了膳,小四兒端了藥來,卻見容若正披了大氅掀了簾子出來。他忙“哎呦”一聲道:“我的爺喲,您這是要上哪里去?”容若看他一眼道:“往外走走。”說完已提步往回廊那里去了。小四兒驚得忙往屋里撂了藥碗,拿了斗篷追了過去。雪歇不久,地里的雪正是軟綿綿一片,踩進去那腳上一片冰凍。府里那湖,那苑里都是白茫茫一片。小四兒在容若身后跟著,焦慮說道:“爺,夫人千萬交代奴才不能讓您出來,您這身子才有些起色,還是隨奴才回去吧”容若此時正興起,一步一步往上房那里去,哪里勸得。小四兒見是勸不住,也只得緊步跟上。此時天色交了戍初,天色雖稍晦暗,卻見垂柳梢頭冰輪半掛,月色凄愴清冷,凄凄幽幽撒下。那新雪數尺,折射著月色,只覺身遺滄海,心懷稍闊。

一步步行去,鼻際隱約有暗香襲來,是角樓墻跟的寒梅,兀自臨風傲立,恍惚似伊人的身影。仿若還是那年冬初,額娘叫上房里的嬤嬤用賞下來的緞子裁剪做了短褂穿與她身上,她高興地執他的手來到這里。

江南織造總局進貢的梅花妝鍛,在領口和袖口出著那些白色風毛里,更像是盈盈開放在枝頭的梅花。只是遠了。兩年,這樣多的日子,仿若是一世,可是事實上他才過了兩個沒有她的冬天。隔著這杳渺的塵寰,仍是記憶中的雪,仍是幾度魂牽夢縈的的地方,那夢里,翩若驚鴻的光影,低低掠過他的人生,鳳棲梧桐,終不屬于他,終究就不是他。

可這掙扎了這么久的感情,如何比得上那九重宮闕,丹陛之上,俯瞰著眾生的大清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連帶他都是他的,這三千里如畫江山,那世間燈火萬里家國,均只在皇帝的狼毫筆下。于是那日詔書到了府上,阿瑪攜著一眾家眷跪拜謝恩,勸他說,斷了吧。他明知那便是結局,是這一世與她,再也無望的結局。

停足凝佇,睹物憂思。只胸中更覺煩悶,抬手已是來不及壓制住咳嗽。身側的小四兒驚得立馬迎上去遞上暖帽:“爺,您可別再為難小的了,這傍晚時分,寒氣最是懾人,若是再待下去,您這身子可真受不了,您這藥尚未喝呢,看回頭大嬤嬤知道了,可不得扒了奴才的皮。算是您憐愛奴才,免我回頭受皮肉之苦,快些歲奴才回屋吧。”

容若來此本欲去照看那幾株開在寒梅腳下的合歡,前幾日見之盈盈玉致,開的甚好,今日眉眼所及,遍尋不見,不由得擰了眉頭。拂開那落在肩頭的暖帽紅穗,跽下身子去,撥開那輕雪,只轉頭對小四兒說:“去幫我找個花盆來。”

小四兒知道容若脾性,再是勸不得,可這勸不得的爺還生著病呢,不由得“哎喲”一聲,立時放下手中的燈籠,撲上來,只道:“我的爺,還是讓奴才來吧,您可千萬莫再動了,仔細凍傷了手。”

小四兒俯身下去,他性子粗疏,平日里留在容若身邊只做些粗使差事,現下就著那薄雪扒拉幾下,容若看他毛手毛腳,不由得出聲:“你可輕些,莫傷了我的花。”

小四兒不由得放輕了手腳,輕輕撥開那寒梅下的一層薄雪,方露出一抹殷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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