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宗人們的奇怪中慢慢過去了很久很久,久得大家的奇怪也慢慢都快被消磨沒了。
這天,宗主正閉眼歇在玉階軟榻上,突然開口。
“前幾日那人呢?”
身旁少年都依舊伺候著,一人答道:“回宗主,還在刑房。”
姽婳血色眸子睜開,盯向虛空處,唇邊勾起一抹無情色澤,眼中卻無笑意,口中慵懶吐露輕芬。
“……還沒死?”
三個字慢悠悠在舌尖咀嚼。
眾少年不敢出聲。
這一月,宗主不知為何心情先是變得越來越煩躁,后來又開始平靜得讓人感到不安,心思似乎愈發難以猜得。
幾位少年如之前一般打趣的話都不敢說了,戰戰兢兢伺候著,都想著少說幾句話,免得惹宗主不悅。
“帶過來。”
一人恭敬領命而去。
不出一會兒,一個人就被如死狗一般拖進了廣場,趴在地上早已是血肉模糊的一片,不堪入眼。
此人氣若游絲,了無生氣地一動不動,似乎下一秒就能斷氣。
茶色的長發除了粘上了些許血塊,看上去竟也并未有凌亂。
身上墨袍早已被各色刑具撕爛成片片條條,被鮮血浸透了不知多少回,浸了又干,干了又浸,顏色詭異,散發著可怖的血腥味。
一月不見天日,男人俊美的容顏蒼白得像一個死人,薄唇早已皸裂,虛弱深陷的眼窩在刺眼的陽光下愈發明顯。
連站在一旁剛剛把人拖來的宗人,面上都是沉痛和不忍。
似乎感到自己被拖到了外邊,男子終于費力地將眼睛撐開一條縫隙,原本紺色的美眸中早已一片灰白。
日夜的折磨磨盡了他的所有傲骨和可笑的怒火,這女人哪怕一次的關注或探望都無,就是在告訴他——
他所有的怒意,不過都是一場無人問津的自以為是。
他極度吃力地抬頭,癡癡地盯在高高在上的那女子冰冷無情的面上,眸中退去所有傲氣,只剩下灰暗的絕望。那背后,卻還隱藏著一抹極為難察的熾熱。
婳兒……
這一世,我隨你折磨,讓你撒氣,撒夠了;
下一世,我一定疼你。
如珍寶將你日夜捧在手心,擱在心尖……
可好?
姽婳居高臨下,血眸無盡冰涼。
“打。”
“把全身的骨頭敲碎。”
“扔下山。”
地上,男子聽著耳邊響起的無情的宣判,竟然勾了勾唇。
早些輪回。
也能早些與你相見。
宗人震驚了片刻,無奈命令不可違背,拿了粗棍,用盡了全身力氣,一棍一棍如剁一攤爛肉一般毫不留情地砸在早已血肉模糊的男子身上。不然若是力道太輕,骨頭砸不碎,這可憐的男子……還要多受更久的苦頭。
男子因極度痛苦,面上冷汗津津,嗓子里卻也哼不出一聲來了。
隨著重棍一次次落下,他的眼神越發模糊。
玉階上那抹熟悉的倩影,即便神色冷漠至極,也是他心中永遠的……盛世……美顏。
姽婳抬手,宗人立即停了下來。
她踩下階去,走到男子面前,蹲下,捏起他的下巴,強迫他抬頭。
男子背下身軀早已成了碎肉,姽婳抬起他的頭時,都能感到他脖子以下那可怖的無力感。
他的眸光早已模糊了,完全瘋癡了一般,卻還死死盯在姽婳面容上,好似想要努力看清。
自上而下,紅唇覆上,滋潤著他皸裂的唇瓣。
她吻著,抬手。棍棒遲疑過后繼續聲聲落下。
他面上閃過一絲滿足和坦然,在她唇間,斷了氣。
宗人停了下來。
姽婳離開他的唇畔,走到他身旁,趴下。
“一樣的手法,一樣的力道。把我打死。”
“……宗主之位?”
“你們自己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