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不是長留之地。他的出現(xiàn)影響到了昔日同窗的舉止,而王子殿下的一舉一動與武場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在下一場比武開始之前,韓歌舉起酒袋,對著同窗所在位置示意。雖然王子殿下忙著應付熱情過盛的祝酒人群,他的視線仍然有一絲緊系在他這個同窗身上。兩人遙相對飲。
韓歌轉身離開,腦子里思索一遍會場排設,有了目的地。
射場那里肯定有有趣的事情發(fā)生。
圍著射場的人不如劍場人多,畢竟這里沒有遠道而來的王子殿下可供瞻仰。但也有半百來人。還有幾個濃妝艷抹的女子,衣著拮據(jù)到不能蔽體,眉眼中水如秋泓。其中一位抹著胭脂粉的高挑女子,面首低垂,一雙杏眼煙視流波,向他做出溫柔邀請。
韓歌禮貌性地朝她微笑,在女子殷殷期待的眼神中,他的步子卻朝著人群而去。黎王之境內的技女,會等到跟她們上床的男人精疲力竭、手腳酸軟時,毫不顧及恩愛濃情,果決地將纖纖小手伸向他們的錢袋子。
“她們都是沖著我口袋里的銅板來的,可不能讓他們得逞!”
韓歌從黎王之境大王城出發(fā),東沿黑水,而后到了南屏郡,折路南行,穿過千面湖,跨過白頭嶺,行經北通城、連江城,及至南境萬香城。漫長旅途,擺脫不了的衣食住行,讓他原本鼓囊的錢袋子已經日益輕薄到快要羞澀見底了。
為了接下來的旅途,他得看緊他的錢袋子。
......
射場場面也挺熱鬧。
“精準的箭術!”不乏稱贊的聲音。
“犀利!”
韓歌才靠近人群,就聽到大伙交口稱贊,眾口啾啾,不吝溢美之詞。
“原本以為阮家老二的箭術已是出神入化了,沒想到這位的箭術更勝一籌!”
“竟有人擁有如此夸張的長臂!”
“天生的箭手!”羨慕和贊嘆接二連三。
“只有高山族和樹人族才有此頎長粗壯的臂膀吧?”有人點破迷津,一些人恍然大悟。
“對對,昨兒個就見過了......”
我好像來晚了,無緣目睹他們口中的精妙絕倫之箭術。
射場之內,數(shù)十個如櫛排列的圓形草盾和枯草扎成的人偶,遭逢慘烈,迎面插滿羽箭,形若刺猬。那些難以計數(shù)的羽箭,來自參賽者們的弓弦。箭手們射出的羽箭多數(shù)落在目標之上,柔軟的草地上少不得有些許橫七豎八的脫靶箭矢。不難猜測,良莠不齊的與會者并非各個神技,總有那么幾個參與者是為了游戲而來,并非為了能夠籍此良機大展身手,貨與王侯。
好在有一出好戲正在上演。
數(shù)百人的聚會,尤其絕大多數(shù)參與者是男人,總是需要一些有趣的人和詼諧的插曲。單是男人們的刀光劍影,以及男人們粗獷的喊叫和咒罵,那將會是多么的單調和無趣。
男人之間的比試,韓歌今日有幸觀戰(zhàn)了。女人之間的戰(zhàn)斗許久不曾目睹咯。
男人間的爭斗是血與劍的碰撞,力量與技巧的較量。而女人間的斗爭給他展示了不同于男子的野性和瘋狂。
鞋襪早已被自己或對手扔出老遠。兩雙秀氣小腳在草地上你來我往,相互踩踏,沾滿了泥土和草屑。矮壯女人的裙子撩起扎于腰間,露出光溜溜的兩條白腿,上半身的衣衫被另一個高挑女人死死拽住,脫離了她的右肩,一只扁垂的胸脯暴露在外,隨著兩人你拉我扯,搖來擺去,好不晃眼。
“臭標子!”露著胸脯的女人,一手緊緊拽住對方的長發(fā),一手使勁扯對方的裙子,嘴里也沒停歇,咿呀唔呀的口吐芬芳。
另一個女人雖有身形高挑的優(yōu)勢,怎奈消瘦一圈,又被對方死死抓住頭發(fā),被迫彎腰弓背,落在下風,仍然口齒力爭:“你這個賤貨,倒貼都沒人要,都垂到腰了,跟母豬似的,哪個男人看得上,還是去喂小乳豬吧!”
“小劍貨,看我不撕爛你的嘴!”矮壯女人伸腿試圖踢打高瘦女人的下身,叵耐腿短不及,接連嘗試數(shù)次都未能如愿,只得靠著手勁拼命拉扯。高挑女人徒有口舌之利,無甚手腳本領,任憑對手生拉硬拽,一手死命想摁住長裙,一手盡力抓住對方上面那只手。兩人捻成一團,像極了兩只打架野貓。偶然腳下不穩(wěn),幾個踉蹌,兩人嗚呼哀叫著往草地上倒去,沒幾下便化作兩只泥貓。一群男人在旁大飽眼福,津津有味之余撫掌大笑,有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家伙還在旁煽風點火讓那矮個女人使一招猴子偷桃。還有個浪蕩子竟然趁著場面膠著,朝著那瘦女人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兩個女人想來不愿被白占便宜,頗有默契地同時撒手,松開彼此。矮壯女人毫不在意袒胸露汝,扭過身子,在這群男人面前用力抖了抖胸脯,“沒見過女人嗎?回家看看你媽的去吧!”氣呼呼的拉著那高挑女人往營帳去了,混似剛才打架的不是她倆。留下一群裝腔作勢的臭男人評頭論足。
“這世道,女人忒難理喻了,剛還他么擰的死去活來,轉眼又是好姐妹了……真他娘,稀奇物種!”
“若是你晚上銀子給的足,還能讓她們一起陪你打架…”
“別說女人了,就是男人,再好的兄弟也有翻臉的時候!有句話兒說的好,大難臨頭各自飛!”人群中,一位光頭上長著一大片癩痢的漢子嘖嘖感慨,“大伙可知道昨兒個晚上的事,阮小三被王子的護衛(wèi)給射殺了,阮家老大老二本該是同仇敵愾、鼓足余勇替小弟報仇雪恨,可聽說那阮家老大天不見亮就離營而去,好些人還聽到在此之前他跟阮家老二在帳篷里爭吵,似乎還動手了…”
“今日阮家老二,在射場可是好一番炫技擺弄!”
“嘿嘿,聽說王子殿下那名護衛(wèi)今日就沒出場,他也只能干瞪眼…”
“王子畢竟身份貴重,怎會縱容手下跟阮家兄弟這對小老百姓斤斤計較呢,沒有另行追究已然是寬宏大量了。真?zhèn)€計較起來,阮家兄弟縱然在南境境內有點勢力,但跟殿下相較,直是螞蟻撼大象,可嘆不自量。”
“嘿,看你|他|娘的長得這么磕磣的,說起話來還一套一套的!”
“阮老大也算識時務,來個走為上計!”
“明擺著的事實而已!”
......
看來好戲難能如期上演,韓歌有些失望,但心中無來由生出一種輕松感。三年同窗,雖說不上對王子殿下了若指掌,但某些特質終究輕易改變不了。他的這位同窗可不是個輕言放手的人。當年他在學宮結業(yè)時的王道之論被黎王嚴厲斥責,說他是腐生之見,紙上談兵,毫無用武之地,結果黎戰(zhàn)結業(yè)下山,轉而就去了拒熊城,棄筆從戎投在霍帥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