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遲瑧又問了幾個問題,老人都含糊帶過。
喻伽偷偷扯了扯沈遲瑧衣袖,沈遲瑧側過頭看她,她朝他輕輕搖了搖頭。
沈遲瑧心不在焉地又問了幾個問題,然后結束了詢問。
和喻伽兩人出了門,走了幾步后他才低聲問:“發現了什么嗎?”
“嗯,”喻伽說:“兩個老人在說謊。他們的話參考性不強。”
他們朝著第三間方向走,喻伽邊走邊說:“我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但老伯說話的時候眼睫頻繁眨動,經常撫摸手上的茶杯。而老婆婆則更明顯一點,她總是下意識躲開我的視線,看向老伯。”
她得出結論:“這些都是人在不安和撒謊時下意識的表現,他們話里能用的信息并不多。”
沈遲瑧恍然:“原來如此。”
不過喻伽還是想知道他們說了什么,便問了。
沈遲瑧將自己聽到的信息三言兩語告訴喻伽,喻伽聽完后又陷入了思考。
看來也不是全然沒用的。
她抬起頭,正要開口,就見沈遲瑧停住了腳步,敲響了眼前的屋門。
第三間。
原來已經到了。
他們等了很久,沒有人開門。
沈遲瑧又敲了幾下。
還是沒有人來開門。
他面色逐漸不快,喻伽則是有些擔心里面會不會也出了事,她開口:“要不,砸門……”
話還沒說完,門被人打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體型有些肥胖的男人。
他的神情有些兇,眼睛不善地看著沈遲瑧和喻伽,臉上皮膚很差,鼻子肥大,還有一口參差不齊的牙。
喻伽看著他油光滿面的臉移開了目光,視線轉向沈遲瑧。
沈遲瑧黑著一張臉,出示自己的證件:“警察。”
男人看到證件,瞳孔輕微放大,不自然地讓開身:“請進吧。”
跟著男人進了屋,喻伽粗略地掃了一眼。
家里只有男人一個人,屋內陳設簡單,但卻很亂。垃圾桶外面有很多垃圾,整個屋子里還有一股不太好聞的味道。
喻伽皺了皺鼻子,抬手捂了一下,發覺這樣不太禮貌就又把手放下了。
男人請兩人坐,又給兩人各倒了一杯水。
將水放到了兩人面前后,他坐到了喻伽對面。
沈遲瑧開門見山:“你姓馮?”
男人點點頭,眼睛看著喻伽回答:“我叫馮紀。”
他的眼神讓人十分不舒服,喻伽垂眸,伸出手想要拿水杯。
不對。
這人很眼熟。
她一定見過。
她伸出的手又收回。
想起來了!
是那個人。
最開始在陳家,把她綁到小黑屋的那些人里,他是其中之一。
喻伽抬起頭,直接與男人對視。
她眼神清明,又帶著探究,男人露骨的眼反而變得有些慫,他移開了視線,將沈遲瑧的水杯往前推了推:“警察同志,喝口水。”
沈遲瑧沒拿水杯,面色沉了幾分,他頂了頂自己的后槽牙,說了句毫不相干的話:“介意我抽煙嗎?”
這話看似是在尋求房子主人的允許,但實際他的目光看向的是喻伽。
喻伽對他搖了搖頭。
他便從口袋里拿出煙,馮紀拿出打火機,就要幫他點。
沈遲瑧側過身,拿出之前喻伽送的那個打火機,自己點上了。
沈遲瑧抽了一口,沒說話。
馮紀放下打火機,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的眼睛不自覺地亂瞟,一會兒看看喻伽一會兒又看看沈遲瑧。
一支煙抽完,沈遲瑧才開口問:“你和何鋼民是什么關系?”
男人一愣,但很快便做出回答:“朋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
“嗯,”沈遲瑧說:“從小讀一個班?”
“是的。警察同志。”
“你覺得他人怎么樣?”
男人視線逐漸在沈遲瑧身上定住,回答到:“善良,外向,樂于助人,人品好,人也好相處。”他又問:“警察同志,他難道犯了什么事?”
“是,”沈遲瑧沒否認:“我們懷疑一起兇殺案是何鋼民所為。需要對他進行信息收集,所以才找上了你。”
聞言,喻伽疑惑地看向沈遲瑧。
他們不是,為了查粱閔和馮紀的事嗎?
那邊馮紀聽到沈遲瑧的話,張大了嘴,一臉不敢置信,聲線有些高:“警察同志,何鋼民不是這樣的人。”
說著,他聲線又低了下去,似是喃喃自語:“不過他和粱閔兩個人經常發生摩擦……”
他話未說全,別人卻容易腦補完整。果然,沈遲瑧緊接著問:“他們經常發生摩擦?”
“不不不,”馮紀連忙擺擺手:“不是,警察同志你聽錯了。我是說,是說…”
他似乎編不出合理的話縫補自己無意識的說漏嘴。
馮紀垂下眼,閉上嘴,不說話了。
他靜靜坐著,鼓脹的肚子在衣服的遮蔽下,一起一伏。
沈遲瑧聲線嚴肅:“馮紀,我們是在辦案,需要你的配合。”
馮紀猶猶豫豫著,話語吞吞吐吐:“粱閔這人從小就和我們同班。小時候就很不合群,不跟所有人玩。我們這些人有時會接近他想讓他跟我們一起玩。但是他每次都拒絕了我們。”
“估計是覺得我們的好心很幼稚,有一次趁所有人都不在,他把我們書本都撕了,何鋼民很生氣,兩人就打了一架。從此之后就一直互相看對方不順眼。但在同一個村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兩人每次遇上都會杠上。”
他說:“其實大家也都習慣了……但何鋼民不像是會殺人的啊警察同志。這中間一定有什么誤會。”
喻伽眨了下眼,問他:“他們的導火線是什么?”
馮紀很快就回答:“粱閔撕壞了書本。”
喻伽又問:“當時的情景是怎么樣的?”
馮紀遲疑了一下,才說:“我們所有人回去后發現書本被撕壞了,然后何鋼民很生氣,就把粱閔打了一頓。”
喻伽小弧度地勾起了嘴角:“何鋼民為什么要打粱閔?”
“因為,因為……”馮紀說了好幾個因為卻都答不上來,他逐漸有些惱羞成怒,看著喻伽語帶怒意:“原因我剛剛說過了,你是在耍我嗎?”
沈遲瑧在桌下踢了他一腳:“注意你的態度。”
馮紀被踢得一個踉蹌,勉力才穩住自己。
他收起了自己的脾氣,喘著粗氣,將頭扭向另外一邊。
沈遲瑧同樣臉色很差,他冷著一張臉,又問他:“你,何鋼民,還有誰?”
什么還有誰?
馮紀仍保持著臉朝另外一邊的姿勢,聲線有些發緊:“不知道你問的是什么。”
沈遲瑧笑了一下:“朋友啊。還能問什么。”
馮紀緩慢地將頭又轉回來,眼神無意識地眨動和渙散。
等又完全面對喻伽和沈遲瑧,他才說:“就幾個同班的人,周權,崔砬時。”
“嗯。我們的問話結束了,”沈遲瑧起身:“謝謝你的配合。”
馮紀也跟著快速站起,將喻伽和沈遲瑧送到門口。
在門口,他又沒忍住問:“警察同志,何鋼民真的犯了事?”
沈遲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我們都來找你了,你說呢?”
留下這句話,他和喻伽便離開。
只問了兩戶,但也花費了不少時間。
他們又陸續在其他住戶那邊收集了信息。
在這些人中聽到的梁家信息都大差不差。大家似乎都不了解這一家,說的東西并不多。
時至中午,幾人在村口匯合,一起回了縣里。
先去吃了飯,然后又立馬回了警局。
沈遲瑧召集了核心警員,開始開會。
他看了眼喻伽,猶豫了下,還是沒讓她一起。
喻伽也沒想過參與他們的內部會議,她坐到了之前沈遲瑧給她安排的位置上。
周魏平那邊肯定也收集到不少信息,等會議結束她再問沈遲瑧。
至于他們這邊。
都在說謊。
在第一家的時候,原本她已經下了定論,兩個老人話語真真假假,可信度不高。
但后面再去問詢的幾家,說的話卻和他們差不多。
可是,這些人的微表情和反應她可以明確,就是人在說謊時會有的反應。
是串通好了嗎?
但沒有連這種日常小事都串通的理由吧?
喻伽突然也有些懵圈了。
也許大家說的是真話,反應只是她過度解讀了?
不過,馮紀絕對說謊了。
他連復述自己說的話都說不出來,很明顯是在說謊。
而且不管是移開視線,提高聲量,做無意義的行為等等,從進屋之后他的小動作就不斷,很明顯是在不安。
他本身問題更大。
不過沈遲瑧為什么要那么問呢?
為什么要將何鋼民塑造成兇手?
是為了套話?
不過也正多虧了沈遲瑧的策略,馮紀在后續的談話中精神確實放松了些。
可越是這樣便越可疑。
里面的會議還沒結束,喻伽坐著坐著有些犯困,沒忍住,直接趴在桌上子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