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元生的生日在一家幾十年的老字號酒樓舉辦，這是他獨愛的一家。壽宴由叔母何佳音一手操辦，處處緊著老壽星的喜好，讓老人家開心不已。

蔣瓏在與芮陽約在飯店附近見面。他在車邊等了有一陣了，專心與馮周洲打情罵俏一點都不覺得無聊。突然察覺身邊好像有什么變化，抬頭環視，便看到芮陽款款朝他走來。

鵝黃色的鏤空蕾絲短裙，剛好垂到肩胛處的直發微微內扣，妝容也比往常溫和許多，簡直溫柔得不像話。

他將手機揣進兜里，站直身子朝芮陽走過去，一把摟住，深嗅她的頭發。

“剛做了頭發？”

“好看嗎？”

“香。”他雙手扶著芮陽的肩，看著她的臉覺得有些不同。圓潤了些，就連鼻梁也粗了些，合著那對清透微紅的唇嬌俏可愛，“換香水了嗎？”

芮陽跺著鞋跟問道。

“有什么不滿意嗎？”

“有。”蔣瓏溫柔的回應，“不讓我去接你。”

芮陽翻了一個與溫柔可愛相差千里的白眼。

蔣瓏低頭看到她腳上的平跟白色小皮靴，不禁挑嘴輕笑，嘴上不說還是對自己挺用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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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大廳蔣瓏就戲精上身，轉頭望著芮陽，拿起她的手輕輕啄了一下，隨后摸著嘴唇開心的笑起來。

有幾分演就有幾分真。

芮陽沒管他，規規矩矩的站著掃視四周。蔣瓏可沒那個耐心，牽起人徑直往里走。

兩人的出現瞬間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畢竟這一廳子的人誰都沒見過蔣瓏帶女孩子來這種場合，不免好奇，私語。

一些相熟的人忍不住直接湊了過來，蔣瓏擋在前面應對，芮陽只乖巧地在他身側。

見蔣瓏大方分享，幾個父輩阿姨輩的人也開始變得不好應付了。

幾輪詢問之后，蔣瓏有些底氣不足，回頭看向芮陽，見她竟紅著臉做出一副過于羞赧的模樣。于是干脆抓起她的手，將身體貼過去，向眾人解釋。

“就這樣吧。”

看得出體貼，還有股護食的勁兒。

圍過來的人才散開，感到手背被用力一握，收到提示的蔣瓏轉身，見何佳音穿著一件暗紅色的旗袍往這邊來。

她搖曳著直奔芮陽，布料裹出來的腰身太過顯眼，眉目不時沖著兩人上挑，要年輕是顧盼生輝，可年紀大了更多的是一股上躥下跳的傻精明，不只不夠沉穩，還透出的那股子淺薄，便是再暗的色也壓不住。

“要不是今天有個壽星，我一定當你是主角了。”何佳音笑臉沖著蔣瓏，身子卻往芮陽靠，扭出一個頗為驚嘆的幅度。

蔣瓏抿嘴做出一副無奈的笑。

何佳音推開蔣瓏，捉住芮陽的手臂上下打量。

“別寶貝那么緊。之前聽你爺爺提過一嘴，我還說稀奇了呢。這下得讓我好好看看。嗯，樣貌不錯，確實漂亮呢。”

“她害羞。”蔣瓏牽回芮陽的手臂。

“哎呀。真就跟寶貝一樣了。”何佳音爽朗的笑著，雙手在胸前一擺，“沒事，我好處。”

“好處是好處，就是太熱情了。”他快速接道。

“哈哈，行。反正人我是見到了。爺爺在里邊茶廳呢。你帶她去吧，我招呼客人。”

說完何佳音嗒嗒嗒的蹬著鞋就朝其他客人奔去。

“我叔母。”蔣瓏輕聲對芮陽解釋。

“知道。其他呢？”芮陽如一條花蟒藏在他身后只露出半張臉。

蔣瓏環顧四周，一邊往茶廳走，一邊簡單的將在遇到的人略微介紹了一遍。芮陽默不作聲，雙眼看他們的打扮氣質，耳朵捕捉著聲調和詞句，大腦飛快的算計著實力幾何，時運怎樣。

正式見蔣元生之前，蔣瓏要芮陽等在屏風后，自個先進了，過了一會兒才又出來牽著人一同進去。他很高興，這表示了蔣元生對芮陽的滿意。

八子賀壽的圖下，蔣元生放下手里把玩的茶寵，招手叫芮陽的名字。安靜坐在他身邊的一位十五六歲少年，也隨著聲音木然的抬頭望了過來。

說了幾句喜慶話，芮陽隨著蔣瓏到蔣元生身邊坐下。

蔣瓏指著少年介紹。

“這是我堂弟，蔣欽。”

少年對芮陽靦腆一笑。

蔣瓏似有不滿，虎里虎氣的來了一句，“叫姐姐”。蔣欽才開口。

覺得少年的氣質很熟悉，芮陽不免朝他多看了幾眼。

蔣欽似是有些驚喜，隨后又尷尬的低頭擺弄桌上的玩意。玩了一會大概是猜沒有人再關注他了，才握著核桃悄悄抬起頭看向坐在對面的一對男女。

蔣瓏和蔣元生聊得熱絡，手卻一直沒放開芮陽。

再朝這個叫芮陽的姐姐看過去，她好像發現了自己的目光，溫柔的回以笑容。蔣欽咯噔一下，有些慌。

蔣元生發現蔣欽不安分的小動作示意他也加入談話，可蔣欽卻是惜字如金，問兩句回一句，僅是附和。

芮陽留意到他臉上笑意脆得像曬了一年薄紙，眼里的光厭厭的，罩著一股死氣，全然不向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隨后，她的目光又被蔣欽手背和手指上細小的傷口吸引，再一看他的指甲極短，緊連著肉的邊緣除了粗糙之外還帶著不少參差的死皮。

談話中蔣元生提了幾句學業上的話，在他口中成績很好的蔣欽卻隱約顯出了不耐煩，再被蔣瓏夸贊之后，蔣欽的胸口起伏變得明顯，眼中透出厭意。

芮陽抽出被蔣瓏握住的手，半跪著為坐上的人添上茶水，又將幾上杯碟幾處不順手的細節調整好。

“芮陽啊，最近有在做什么的呢？”

蔣瓏對蔣元生的發問很在意，他看中芮陽討好對方的能力，如今也確實是想靠她繼續拉近和蔣元生的關系。

“沒做什么，他也讓我在休息一陣子。”

芮陽抬手搭在蔣瓏大腿上。

“哦。有練字嗎？”

“偶爾，不過他又不感興趣，我一個人寫總覺得太悶。”她笑道。

之后芮陽巧妙的賣了兩三回傻，接連提出稍顯稚氣且有開放性問題，引導蔣元生盡可能的多說話。再仔細辯聽，繼續從對方語調、遣詞、長短句的使用中整理出他的好惡、思維方式和性格特點。期間蔣瓏和蔣欽不時插進兩句話，更是讓她稱出了這兩個孫兒的重量。

正談得熱乎蔣瓏的母親林曼文走了進來。她是聽到蔣瓏真帶了個女孩，才忙著找來的。

果然剛進來就神情嚴肅地打量芮陽。

林曼文身形豐滿，穿著一件紫色的對襟長衫，衣服上爬滿菊花暗繡，隱約閃著數點金光，胸前上壓著一塊雞蛋大的翠綠吊墜。再往細處一看，耳墜和手鐲都是成色極好的翡翠，好一副雍容華貴的派頭。

不過芮陽只覺得她雖然圓潤，卻有些惡相。

“不是說開席再來喊我嘛。你來做什么？讓我清凈的跟孫兒多呆一會。”

蔣元生對她可不客氣。

“聽佳音說龍兒來了，我過來看看。”

“天天看著你兒子，還怕丟了嗎？喏，這是芮陽。”

看兒子還是看兒子的女朋友，蔣元生怎么會不明白，隨口介紹了就要打發人。

“阿姨好。”芮陽忙起身。

林曼文沒有回應，看來這個來路不明的“兒媳婦”并不能讓她滿意。

“爺爺。”兩個長輩都神色不妙，蔣瓏適時撒嬌。

“坐著吧，我去外面看看。”林曼文勉強堆笑，回了這么一句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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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后林曼文單獨找了芮陽，蔣瓏也自覺地跟了過去。

茶歇室內林曼文剛轉身，蔣瓏一把攬住芮陽的腰，看著母親笑瞇瞇的。

“你家哪的？”她的臉色比在外面時嚴厲了不少。

蔣瓏身子一動想要盡快插入兩人之間，避免母親對芮陽的攻擊。

在兒媳婦這件事上林曼文的堅持并不是秘密，既然無法扭轉，芮陽可沒有要打長久戰的想法，她用暗勁攔下蔣瓏。

“廈市出生。”

“父母是做什么的？”

“什么都沒做。”

“你是做什么的？”

“無業。”

“以前做過什么？”

“助理而已。”

芮陽的敷衍態度和糟糕的回答使林曼文臉色更差了，只是因為兒子在場，沒有爆發。

“你和蔣瓏怎么認識的。”

“從小就認識。”

聽到這句話，林曼文咬著牙轉向蔣瓏。“怎么回事？”

“就是這樣。”蔣瓏嘆氣，他明白就算把芮陽從助理變成公司高管，只要不是富貴人家出身母親都不會滿意。

“分手。”林曼文壓著雙眉，從喉頭深處發出低沉的雷音。

“媽，有話回家說。”蔣瓏上前擋住芮陽。

“你怎么帶種人來？”林曼文推開他，雙眼惡狠狠的瞪著，“我教你的話忘了嗎？”

說著眼神和手指都像活人似的，拿著刀子往芮陽身上甩。蔣瓏無奈的再次擋在兩人中間。反復勸道，“我們回去說。”

可是兒子對上母親哪里是那么好解決的。糾糾纏纏，到底只是軟磨硬泡。芮陽沒來由的一陣火，神色猛然一變。

“讓開，別煩我。”

她的雙眼鷹隼盯著林曼文，又轉頭瞪了一眼蔣瓏。隨即離開。

——“芮芮。”

小狐貍精才出去，就聽到外面響起了何佳音的聲音。

林曼文吃驚，蔣瓏也有些緊張地仔細聽著門外的動靜。

“音阿姨。”芮陽甜甜的聲音回應。

“阿龍呢？”

“剛剛林阿姨找他，過去了。”

“哈哈，那邊打牌呢，你和我一塊過去吧。”

兩人的腳步聲走遠。林曼文推開兒子，氣呼呼的哼了一聲，充滿怨氣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