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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雨夜天橋

面煮好了,蔣瓏的手藝一般,擺盤的水平倒不錯,連零食也用小碟子精巧地碼好。一連開了兩瓶紅酒,一瓶倒醒酒器里了,另一瓶就那樣擺著。

“我知道都是你不愛吃的。”蔣瓏拉過芮陽,臉上的笑一股塑料味。

“你知道我愛吃什么?”芮陽反問。

“知道,只是我不會做。你挑兩個杯子”他說完,指著芮陽那一柜收藏的杯子。

芮陽起身拿了杯子,倒了兩杯酒。兩人沒有言語,吃兩口食,又喝兩口酒。

那夜蔣瓏假借酒意死皮賴臉的住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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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舊小區里精致的房間,向東朝西,家居擺設精而簡,明亮的灰色,淺淺的灰色,深沉的灰色。芮陽昏昏沉沉的醒來,蔣瓏在她身邊蓋著薄被半倚著床頭,從窗簾里透進來的光罩著他裸露的上半身,一層毛茸茸的金光就這么鍍了上去,手里拿著的是之前落水的手機。

見芮陽醒了,蔣瓏伸手戳了戳,盼著她清醒得更快一些。

她看到了手機,也不過多糾結。沒有理他,只是因為頭還很暈,扯了節被子將臉蓋住就要接著睡。

蔣瓏奪去她手上的被子,搖了搖手機,滿臉得意的笑。

“唉,芮陽,傻子挺會聊的呀。被我弄得春心蕩漾,好幾個小時了。”

“嗯。”芮陽伸手摸索被子。

“哎,你理理我啊。”

“你讓我睡吧。”

“不許。”

“我真不舒服。”芮陽將被子扒拉到身邊,弓著身子,手腳像小倉鼠似的忙碌,這里填填,那里掖掖,不大一會就把自己變成了個蠶寶寶。

蔣瓏鼻子一哼,將手機放到枕下,單手撐著腦袋,側身望向芮陽。看著她小巧的鼻尖微微翕動,伸出手指觸了一下,見沒反應,就順著滑了下去。

下巴被撓得癢癢了,芮陽側臉躲了一點。

蔣瓏幽幽的說。

“你這是誘惑我呢。”

“是你厚顏無恥的搶我的床吧?”

“這床鋪確實舒服啊。有一說一,你對睡覺還挺有追求的。不過啊,我赤裸精光的杵在這兒,你就大大咧咧的躺著。好像我也不是那種讓女人提不起興趣的男人呀。你要不摸摸看?”聲音越說越低沉,說著就俯身往芮陽臉上湊,“你猜,我想不想在這張床上折騰你。”

“你嚇唬我。”芮陽閉著眼。

“不,我想。”

“你有的是機會,不會挑這么個不恰當的時候。”

聽到不恰當的時候,蔣瓏的心懸了半刻,他盯著芮陽的臉,要盯出個答案。

“心里別亂七八糟的。要是打仗的年代,外頭會兵荒馬亂。遇到個什么事,會手忙腳亂。遇到當頭一棒,腦子也會碎成一堆亂草。可不管再怎么樣那顆心要穩穩當當的。”

蔣瓏揣摩著里面的意思,半天才擠出幾個字。

“芮陽,我們談談好不好,說說過去的事。我不想逼你,不想和你不愉快,但是我認為,我真的需要你。”

“以后吧。我現在真的不舒服。”

蔣瓏沒再騷擾芮陽,翻身將手墊在臉下,盯著窗簾后透出的光,陷入沉思。

此刻,這里是他的小世界,而外面,是外面的世界。他停留在這個安靜的港灣,心中翻騰咆哮的浪,小了一些,又小了一些。

心靜了,耳邊也靜了,周遭安靜的不像話。突然窗外傳來風吹起樹葉的颯颯聲。

他聽得入迷,想起了那天的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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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父親剛剛過世,那時候的夜里的人也不如現在多,雨夜,更是人少。

雨珠閃出的光與霓虹交映在一起,芮陽孤零零地杵在天橋上。蔣瓏在路邊待了大概兩個小時,也就看著她在橋上站了兩個小時。期間他裝作無意的路過了三次。第一次芮陽沒發現他,第二次,他跟芮陽打了招呼。

“你在這干什么啊?賣錢嗎?”他知道芮陽爸爸入獄,想嘲笑來著。也沒有什么緣由,就是感覺那樣心里舒服些。

“等人。”芮陽微笑著認真回答。

“我帶你去玩啊。”

“我要等人。”

“你等誰啊?”蔣瓏不耐煩。

“馮周洲。”芮陽沒看他,而是扭頭盯著馬路,“他去夏令營了,今晚回來了。”

聽到馮周洲的名字,蔣瓏心里不屑,他天生和那個娘炮犯沖。眼前這個女同學也是奇妙,在班級里唯一的存在感就是跟在娘炮屁股后面,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歡他,可也沒見她就是人家的女朋友。

“他不會來找你嗎?要你等。”

“我不知道啊。就想等他。”

“蠢哦。”蔣瓏張口罵了一句,走下天橋。走了一段,又有些依留念,折回來找了個隱蔽處看著橋上的人。等了半天無聊,轉頭買了兩瓶啤酒靠在路邊喝了起來。

橋上的人在等,橋下的人也在等,可蔣瓏知道,自己再也等不來爸爸了。

心里的難受泛開,那個忙得常回不了家的男人,以后真的不會再回家了。

蔣瓏那時候才十五歲就只會生氣,就連爸爸死了也是在生氣。你干嘛啊?是肘子不好吃,酒不好喝,老婆不愛,兒子不疼嗎?既然你都舍不得,那么早走干嘛!

他抹了把發熱的眼睛,坐在路沿上又灌了一口酒。以前他在外面玩,夜深了偷偷摸摸回家總會碰到爸爸,而后少不了一頓親切的臭罵。

想著蔣瓏又生氣了,瞪了一眼橋上的人,心里暗暗詛咒她永遠等不來想要等的人。

時間掛在手指,又淌到手腕留下淡淡的啤酒味。蔣瓏喝完了酒,用手撐著下巴,歪頭看著橋上的人。這時雨又漸漸下了起來,串著不少細小寶石的雨簾后是一道斷章。

他臉頰發熱,雙眼通紅,感受到一股由寧靜中回味而來的情緒。就像躲在窗外看窗內的人在窗紙上寫字,惡作劇的將窗戶捅破,又在紙洞中看見了銀河。

猛地一下,想要分享一種里外交映的趣味,蔣瓏忍不住大喊一聲,芮陽。

喊了以后那人沒動靜,嘩嘩的雨聲突然在耳邊炸開,蔣瓏才回過神來。原來此時正是傾盆大雨。

他抱頭逃竄,奔了大概一公里,才止住腳。心臟如同一頭公牛在胸膛橫沖直撞,蔣瓏清醒了好多,他環顧四周,找了家店買了兩把傘。

雨夜十點多,他想家了,也想送芮陽回家。

快到天橋的時候,蔣瓏看到了馮周洲的車,貼著學校夏令營大大的彩繪海報疾馳而過。

隨即,他看向天橋。那人,還在。

蔣瓏抓著手里的傘往天橋狂奔,跑上樓梯才伏下身好好喘了兩口氣。等氣順了,又做出玩世不恭的姿態走到芮陽身旁,喊她的名字。

“芮陽。”

芮陽轉身,看見識蔣瓏有些驚訝,又有些失望。雨水掛在她的瘦臉上透出一股子倔強。

“你等到他了嗎?”蔣瓏問。

她沒回答。

幾分鐘的沉默。蔣瓏咂嘴發出嘖的聲音。他生來討厭她身上那種沒遮攔的深情。

“我送你回家吧。”他將手里的傘遞給她。

芮陽初初有些愣住,還是順從地伸出了手。可這時蔣瓏突然生出惡意甩手將傘丟下天橋,雨傘在朦朦的雨霧中劃出一段渺小的弧線,摔落在車行道上。

“我就是要看你這么努力能活成個什么樣子。”

蔣瓏指著芮陽大聲嘲笑。他的笑聲刺耳,芮陽沒繃住皺起臉來,像是要大哭的樣子。

多看了幾眼她汪然欲涕的樣子,蔣瓏慌了,幾次三番想要上前安慰卻被又踢又咬的推開。不過揪扯沒多大一會他就煩了,用蠻力將芮陽頂到欄桿上半壓半摟。

她掙扎不過,才將泄氣的腦袋抵在蔣瓏肩上。囫圇的說了一句。

“我不想回家。”

那天晚上,蔣瓏蔣芮陽帶回了他在學校附近的一處住所。全身濕透的芮陽瑟瑟發抖,蔣瓏推搡著她進入浴室,又找了一套換洗衣服。

隔著浴室的毛玻璃,水聲如心里淋漓的哀傷不斷。他偷窺著熱氣,又側過臉偷偷定了定神,才將手里的衣物放在臺上。

走到客廳,他脫掉上衣,在電視柜下掏出一條煙,坐在沙發床上抽了起來。此刻他希望兩個心里帶著傷痛的人能夠互相舔舐依偎。

芮陽爸爸入獄他早聽說了,只是不知道她隔日就要跟著母親回云南。突然之間蔣瓏有些可憐這個滿眼馮周洲的人,像一塊頑石,最后卻還是沒法在這個城市生活,灰頭土臉和母親一起逃走。

不過就算她再等又怎樣?馮周洲那個慫貨最在乎自己的面子,肯定只會裝腔作勢再與她拉開距離。以其傷心離開倒是一件好事了。

芮陽從浴室走出來,身上寬大的T恤遮住了灰色的家居短褲,樓出兩條白晃晃的大腿,她怯怯生生的湊了過來,又爬上沙發,與蔣瓏并肩而坐。

此時窗外閃電與雷聲相交,幾乎要劈進這座高層的居所。突然一個猛雷,芮陽嚇得一抖,手臂在慌亂之中搭在蔣瓏的身上。

蔣瓏警覺的低頭一看,只見一條白嫩的胳膊從滑至腹前。他斜眼看向芮陽,慌亂的女人身上散發著香氣,極其動人。

蔣瓏深深吸了一口煙,猛地將她的頭攬到面前,朝著嘴巴狠咬下去。芮陽沒有掙扎,直到他將口里的煙全數吐了出去,才帶著淚花咳了幾聲。

見著她抹去嘴角的口水,蔣瓏的眼神冷漠,似是有驅逐的意思。

芮陽仍是怯怯的,卻不為所動,輕輕抖著嘴唇擠出蚊子般的聲音祈求。

“我不想回家。”

她的眼中塞滿倔強,一道閃電劈下,襯得尖細的鼻子與半張臉宛若大理石的雕像。

蔣瓏伸出手,想要觸摸上面的石質顆粒。

輕輕放上去的手有些顫抖,隨即期待可以更大力的揉搓。他忍住了,就這樣蓋住芮陽的半邊臉。

芮陽先是適應了一陣,就將臉朝他的手掌貼過去,像一只溫順的小貓。

蔣瓏害怕地猛然收回手,遞給她一支煙。

芮陽接過,有些猶豫,又用手指夾著塞進嘴里,朝蔣瓏靠過去。

蔣瓏起初動了用嘴里的煙幫她點燃的念頭,不過卻拿下芮陽嘴里的煙,將自己的煙塞進她口里。

芮陽收回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憋三四秒才吐出去。

蔣瓏狐疑的問“你以前抽過嗎?”

“沒有。”

“第一次就過肺?”

“我看別人都是這么抽的。”

“不嗆?”

“忍著。”

說完芮陽又吸了一口,這一下她像一個老煙槍,從動作到神情都及其老練。

蔣瓏靜靜地再次點上煙。

“要喝酒嗎?”

“不要。”

“哦,那你跟我回來干嘛?”

“我不想回家。”

說完又是良久的沉默。

隨著而心里的希冀,蔣瓏沒頭沒腦的說了這么一句。

“你哭啊。”

芮陽歪頭看他,沒有出聲。

“你哭啊,你快點哭,你干嘛不哭?”他有些急。

“我為什么要哭?”

“你這么可憐,為什么不哭?你爸坐牢啦,你媽沒工作養不活你啦,馮周洲又不是你男朋友,你有什么稱心如意的嗎?不可憐嗎?”

“可憐就要哭嗎?”

“你不會難過嗎?就你,你現在的感覺。”

芮陽看似天真的望著面前有些瘋狂的男孩,嘴唇微微抽動。

蔣瓏胸腔之內翻江倒海的,那種名為悲痛的情緒,集結成一支軍隊,在他極盡忍耐的壓縮的空間亂砍亂刺,就要突圍。

“不是想要什么才哭嗎?”

她終于淡淡的說了這么一句。隨即被蔣瓏掀翻,壓在身下。

他就是生氣她為什么不哭?那么多值得女孩子哭的事,她為什么不哭?

蔣瓏氣得發抖,瞪著通紅的雙眼,將牙咬得吱吱作響。他無處發泄,便趴在芮陽身上朝她頸子上開口就咬。身體感覺得到對方也是嚇了一跳,但并沒有掙扎,忍著自己在頸肩處咬了好幾口。

蔣瓏垂頭敗了下來。

虛弱無力的聲音說著。

“你不反抗嗎?我不是馮周洲。”

芮陽沒出聲,捧著他的臉,就朝他的唇上親了上去。與一開始的惡作劇不一樣,這是一次漫長的濕吻。蔣瓏能感受到她的熟練,終于他用手撐起身體,看著芮陽沒有表情的臉。

“你沒有心嗎?你不是會喜歡一個人嗎?”說著連字都聽不清楚了,他將頭抵在芮陽身上嚎嚎大哭,嘴里不停喊著爸。

人生只發生過這么一次失控,他罵罵咧咧,又哭哭啼啼。芮陽溫柔的安慰著他,引著他將心里的難過全部傾瀉。

芮陽走后,蔣瓏去找過一次她。他也清楚的知道芮陽經歷的種種事件,就算低在塵埃里,身上只有三張一元紙幣,這個女人也會堅毅的站起來往上拼。

她從不開口求他。他也只是要一直看著這個人那么努力會活成什么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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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在身邊的芮陽好像醒了,她翻身將手搭在蔣瓏腰上。

“你還不回家嗎?”

“回。”

“嗯。我要起了。”芮陽窸窸窣窣的起來。

蔣瓏突然抓住她的手。

“我跟蠢貨挺投緣的。”

芮陽覺得蔣瓏莫名其妙,一時沒做多想,懶洋洋的答了一句“關我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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