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元旦，馮周洲這邊主持的行程剛結(jié)束，又到庫卡二廠繼續(xù)錄愛樂酒館。日日昏天黑地，就算與芮陽同在一個城市也總見不著面。

疲憊與思念積攢在一起，人也變得浮躁了些。

晚上八點剛結(jié)束錄影，馮周洲與MUZ幾人提著盒飯就鉆進(jìn)了保姆車，趕往庫卡總部開會。車內(nèi)6子興致也不高，頭碰頭扒拉了幾口飯，就開始在座位上補(bǔ)眠。馮周洲帶上耳機(jī)，聽起了海浪聲，不大一會就睡著了。

突然刺耳的連續(xù)訊息聲將他扯醒，馮周洲掏出手機(jī)畏光地瞇眼看，模糊瞥見是張朗發(fā)來的微信。

——“馮哥，大事了。你快看視頻。”

馮周洲點開視頻。

什么視頻？怎么？都在說自己的事？

他逐漸清醒了過來。

那是商展部新簽的一個叫魚圈大嘴的網(wǎng)紅，以前是一個娛樂記者，現(xiàn)在專做那種煞有其事的爆料，不說講的都假吧，添油加醋是肯定的。視頻里，他搖著扇子對馮周洲當(dāng)年那些荒唐事大講特講。

馮周洲氣騰的就涌了上來。再看車內(nèi)一片黑暗，六子睡得正熟。他用手指輕輕掀開車簾往外看，快到庫卡了。他忍了下來，冷靜地給陳姐轉(zhuǎn)發(fā)了視頻，簡短將事情說了。隨后打開APP搜索大嘴的賬號，看有沒有發(fā)上去。

糟糕，視頻已經(jīng)被發(fā)了出去，還有了5萬的點擊率。

馮周洲閉眼，覺得自己很平靜，如果只是牽扯自己那不是什么，反正都做過。可是剛才看大嘴的賬號時，好像有什么不對。

他皺起了眉。

***

車才停下，坐在門旁的丁承禹半閉著眼睛囔囔著要去餐廳先要一壺咖啡，突然被人推開，一個人影率先沖了出去。

周豪斯反應(yīng)還算快，扶著丁承禹見馮周洲包都沒有拿，直往電梯奔，抓起他的包就要跟上去，不過還是沒有追上。

路上馮周洲數(shù)次撥打陳姐的電話，一直是通話中。放下手機(jī)，他快速的思考著，回憶起視頻的標(biāo)記是“人氣男主持的混亂情史（上）”

（上）？

自己那點破事，已經(jīng)在這三分鐘里說得差不多了，“下”他要說什么？這個地圖炮他還要開到哪里去？

仔細(xì)回憶著視頻里的每一句話，馮周洲給張朗打電話。

“你在哪？”

“庫卡。你呢？”

“庫卡。下是什么？”

“馮哥，有沒有跟陳姐說？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

“說了，下是什么？”

“什么下？”

“他有文案吧？難說已經(jīng)錄了。”

“有有，我嚇了一大跳。說嫂子和璽元的那位老板有路，你是靠著裙帶關(guān)系才進(jìn)的庫卡。馮哥你說這能發(fā)嗎？為了流量自己人打自己人。”

馮周洲怒不可遏。

“那破嘴人在哪！”

“B8，還沒回去呢。”

馮周洲掛了電話。張朗也急切的在走廊奔跑尋找馮周洲，剛好撞到已經(jīng)沖到了2樓的人，見他氣勢太猛，一把拉住。

“馮哥等一等陳姐吧。她會處理。你別沖動。”

“這事不牽扯你。走一邊。”

“不是，這是小柯從她男朋友那拿的。他們組的人都在那，你別去。萬一，要萬一打……給人整分手了呢。”

“那我就告訴她什么樣的男人不能找。”

馮周洲推開張朗，沖到B8。見玻璃墻后大嘴和幾個人聊得正高興，伸手推門卻是被鎖住了的。他心里罵著王八蛋，抬腳就踢開了門。

屋內(nèi)熱鬧的氣氛突然凝固，圍在桌邊的幾人齊齊看著馮周洲，還是大嘴反應(yīng)快，笑著打招呼。

“馮主持？大駕光臨啊。”

馮周洲掃去攔在面前的椅子，喝住周圍的人，徑直走到大嘴面前，拎起他。

對方顯然是怕了。

“我也是聽人辦事，你別搞錯對象。再說自己做過的事……”

馮周洲照臉就是一拳，嘴里罵了句臟話。

大嘴往后踞，趴在桌上，又挨了馮周洲幾下拳腳。這時張朗也帶著人來了，在場的人七手八腳的拉住馮周洲。

紛紛勸架。

“哈哈，這里人多，你當(dāng)心被人拍了傳到網(wǎng)上，讓你徹底身敗名裂。”

大嘴回過神來，伸手指著馮周洲。

“拍啊，放啊。老子身敗名裂之前先把你揍死。”

馮周洲甩開身邊的人，往大嘴身上又是一腳。“讓你編排人。”

張朗哪里見過這樣的馮周洲，連忙撲上去死死摟住他的腰，小聲提醒。

“馮哥，人多口雜。”

馮周洲頓住了，很快又掰開張朗的手，走到大嘴面前。

“勸你別惹沒能力惹的人，”指著自己的胸口，“我，死豬不怕開水燙。要放箭，盡管沖這來。后面的片子呢？給我。”

說完，他攤出手掌。

對方咬牙也算是硬氣。

馮周洲沒有耐性，隨手抓起一個筆記本電腦就掰成兩半，又摔在地上，踩了個稀碎。

“給不給？不給我一個個砸。”

“你是不想混了。”大嘴威脅。

馮周洲抓起一個相機(jī)，拆了記憶卡放進(jìn)兜里，就開始在桌上連續(xù)擊打，直到稀碎，才往邊上一丟。冷酷的聲音懶懶的。

“躺平任你們踩啊，不是想搞大嗎？我來幫忙。”

他一半再賭，一半?yún)s又無所謂。自己一句重話也沒舍得說的人，怎么能給這些王八蛋用那些污言穢語誹謗。哪怕知道這件事牽扯到了蔣瓏肯定會被撲下去的，可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恨自己無能的氣。

大嘴也不是一個傻子，清楚自己聽人辦事要的不過是流量，馮周洲擺明了要魚死網(wǎng)破，沒必要賣命去保。忙當(dāng)著馮周洲的面將電腦里的文件翻了出來。

笑著對馮周洲。

“可以了吧？”

不想馮周洲被一個巴掌刪得眼冒金星。

“不夠。”

“馮周洲，伸手不打笑臉人。”

大嘴咬牙切齒，馮周洲臉上則是任何人都沒有看過的狠厲。

“假笑的人可以打。”

***

凌晨三點的淞市冷得夠可以。

馮周洲來到天臺，這一晚注定是很多人的不眠之夜。原本的會議取消，MUZ之中除了再三要求留下的周豪斯，其余5人都被送回了公寓。

大嘴供出是張正指使自己錄的主題，卻怎么也聯(lián)系不上張正。匆匆趕來的吳覦，又匆匆的走了。

之后大概一個多小時，各個平臺出現(xiàn)無數(shù)報復(fù)式的曝光，馮周洲從小到大都被挖了個底朝天。憑空冒出了不少連自己也不記得的舊友添油加醋。幾家公司同時針對馮周洲發(fā)難，也不是刪刪信息就能了的事。

他看著黑夜，覺得眼前有些朦朧，明明開闊卻又無可走。他知道自己只是一顆棋子，被人點出來做靶子。

想到幾年前的米麒麟，此刻的自己與他的境況是何其的相似，對方當(dāng)時可是被干脆的放棄了，查無此人。馮周洲稍微有些消極，怕以后給不了芮陽和以越安穩(wěn)富足的人生了。

“馮哥。”

張朗端著咖啡出現(xiàn)。

“你怎么來啦？他們還在開會嗎？”

“嗯，決定要用嫂子的賬號。”

“什么？”

“就是有很多你們?nèi)粘Ｉ畹哪莻€微博帳號。”

“哦，隨便吧。”

馮周洲雖有一些不情愿，不過這也是公司不想放棄自己的表現(xiàn)。

當(dāng)事件發(fā)酵的時候，他也想到了利用芮陽的“炫夫”賬號為自己扳回一城。

如今馮周洲比以前更深的了解了芮陽，知道這難免是她早就準(zhǔn)備好的，作為一個公眾人物，只要有意針對過去那些事情一定會被挖出來的。如果沒法否認(rèn)，用現(xiàn)在的真相沖淡過去的真相不失為一個辦法。

馮周洲低頭沉思。

自己與大嘴并無交集更談不上仇怨，視頻出街他一定會遭到報復(fù)打擊，能得到的最直觀的好處就只是短暫的流量。說是聽張正的差使，對此事也沒有表現(xiàn)出執(zhí)著。這一說辭馮周洲是相信的，因為大嘴的團(tuán)隊并沒有獨自挖出這些黑料的能力，更是沒有在此情況下能聯(lián)合其他公司一同發(fā)難的本事。

張正？聽說一直蠢蠢欲動想要與庫卡分家，卻還未有足夠的實力。如果自己是一個工具，庫卡理所當(dāng)然的被波及，對現(xiàn)階段的他還背靠庫卡的他壞處多于好處，除非有了新的靠山。那么大膽假設(shè)明面爆出這一事件，其實重點不是自己，也不算是庫卡，那還有誰？如果芮陽沒有被打擊的和牽扯的必要的話，就會是第二個視頻的蔣瓏。但這種內(nèi)容的爆料對于蔣瓏只會是不疼不癢的傳言，牽扯到他的必要性在哪里？

再說吳覦。她聽說是張正示意又聯(lián)系不到人后匆匆離開，此后就發(fā)生了報復(fù)性的群體曝光事件。她一定是去找張正的，那么之后如此密集針對自己的爆料，也在暗示兩人可能已經(jīng)鬧翻了，只是泄憤造成更大的負(fù)面影響。

蔣瓏？為什么覺得會牽扯到他？理由呢？但張正敢貿(mào)然揪住自己突然在庫卡內(nèi)部搞爭斗，非要說好處只能是局外人給的。敢扯到蔣瓏身上那人一定勢力強(qiáng)大，對方是誰恐怕只有蔣瓏最清楚。

希望，他也出來了吧？

***

“馮哥？”張朗打斷了馮周洲的思考。“喝咖啡嗎？還是進(jìn)去坐一會？外面挺冷的。”

馮周洲轉(zhuǎn)頭看著他，初初的時候眼里有些陌生的冷意，而后慢慢緩了回來。他回到了馮周洲的角色。

“你有煙嗎？”

張朗有些一愣，他從沒見過馮周洲抽煙，不過還是點頭。從口袋里掏出一包應(yīng)酬用的高檔煙。

馮周洲接過銜在嘴里，歪頭，張朗點著打火機(jī)將火苗湊了過去。他的手抖著，說話的聲音也抖著。

“馮哥。沒事吧？沒事的你要相信陳姐。”

馮周洲深吸一口，對著天空吐了出去。轉(zhuǎn)頭對張朗笑了一下，又望向黑暗的夜空。他知道此刻不是一個人，而是有很多在乎他的人為他鏖戰(zhàn)，他也會為了自己在乎的人不放棄，不害怕，不低頭。

“沒事。”

“我說句話，你別生氣，今天你是沖動了些，動手打人終究是不好，別人會認(rèn)為你這脾氣沖動，不太好。”

“是嗎？你看他們今天怕我了嗎？”

“怕，怎么不怕。你不知道你的樣子，就是要拼命的。”

“他們怕就好。也讓人知道我不是個好脾氣，不好惹。”

馮周洲感慨，成為導(dǎo)火索只是因為自己是木桶最短的一塊板子。

張朗以為馮周洲是在自暴自棄，不免安慰他。

“馮哥，你別這樣。這種事情落到誰頭上都不好受。我相信你，小柯也相信你，大家都撐你呢。”

馮周洲又吸了幾口煙，真的已經(jīng)不覺得今晚發(fā)生的這些是個事兒了。他自嘲的笑了兩聲。

“我有我愛的人，跟我好的朋友，我不缺什么了。過去的垃圾事我早就不去想了，只想要和你嫂子幸福的生活。”

他朝張朗伸出手。

“謝謝你。”

看著對面這個才入社會不過三四年的小子，笑著。馮周洲活過的三十多年里，大半的時間都是非常有底氣的。他有不傷人的教養(yǎng)，沒有算計過誰，有著無愧于心的善良，撐得起溫柔和坦蕩的笑容。

五個小時，或者六個小時后，將會來臨的更大一波的討論，馮周洲已有準(zhǔn)備。不過是稍大一些的風(fēng)浪，在從此刻開始的以后，他將會有更多的底氣，更多的溫柔和坦蕩，來面對人生的叵測。

***

眼睜睜看到了讓人窒息的巨浪。熱搜的前十馮周洲一口氣占了4個。庫卡故意留給事件進(jìn)一步發(fā)酵的時間，探測網(wǎng)友的評價，為馮周洲準(zhǔn)備的道歉聲明也在不停的修改。10點17分，有人發(fā)出芮陽的微博，指責(zé)別有用心的人用數(shù)年前的老故事來博人眼球，其心可惡。

隨著對芮陽微博的深扒，網(wǎng)友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一派堅持馮周洲是一個慣犯，不值得相信。另一派認(rèn)為年輕的時候誰都犯過錯，認(rèn)真的跟一個人在一起后就沒做過，為什么還要去翻陳年舊料來傷害別人和他的家庭。

晚上八點，馮周洲在陳姐的示意之下開了直播，對造成的不良影響表示歉意，承認(rèn)自己確實因為受傷有過一段時間的混亂情史，但是在與愛人重逢后堅定了與她共度一生的決心。

“從此以后我的人生以我的妻子和以越為優(yōu)先，為她付出的我所有還不夠。如果有別有用心的人，盡管沖我放馬過來。不過要是傷害到我的家人，我也是一個有血性的男人！”

馮周洲直播里的亢奮發(fā)言，使得風(fēng)評急速上升。網(wǎng)絡(luò)另一頭狗急跳墻，竟然放出他在泰國時有眾多男性“好友”和品行不端的事來。沒想肖曉銀此時實名冒了出來，一通舌戰(zhàn)更是精彩紛呈，活脫脫白起在世，僅憑一己之力滅了對方的千軍萬馬。

在肖曉銀的譏諷之下，罵戰(zhàn)逐漸偃旗息鼓。馮周洲驚險萬分的不但得以保全，還收獲了不少女粉，這大概就是因為中了更多女人心里的一個幻想吧。

說起來卻著實可笑。從一而終、浪子回頭、以妻為大，并不是什么難得一見的詞，可在現(xiàn)實中卻格外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