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馮周洲醒來的時候芮陽還在睡。他在她平靜的睡顏上落下輕輕一吻，才戀戀不舍的走出房間。

Fail和Neinei已經起了。Neinei獨自坐在客廳的地板上畫畫，Fail則是在灶邊忙碌，看見馮周洲起來了，忙招呼他來幫忙。

馮周洲撓著亂發走了過去，還沒走兩步呢，又被fail喊停，擺手讓他先去洗漱，別邋邋遢遢的出來嚇人。

馮周洲摸著胡子應了，不單仔細的洗漱了一番，還在客廳一邊和Neinei擠眉弄眼，一邊做了幾組健身動作，才拉著衣服走到餐廳。

fail已經做好了湯，先舀了一碗端到馮周洲面前。

清爽的酸味撲鼻而來，馮周洲趁著這會鼻子還沒堵得厲害狠狠多嗅了幾下面前的蝦湯，才拿起勺子。

Fail坐在對面一直盯著馮周洲，那眼神讓人后背發毛。

馮周洲不自覺的斜眼看回去，又趕緊移開。

見他有反應，Fail也開了口。

“JOJO，好不好喝哎。”

“好喝。”

“Neinei媽媽教我做的。”

“嗯。”

馮周洲察覺對方確實是有話要說，也肯定是關于他和芮陽的，便緊張了起來，不自覺的坐直了身板，。

“沒事你喝。”fail察覺他的緊張。

馮周洲沒敢動，此時的他很不自信，就怕fail是另一個sen。

自覺與芮陽的關系就像是在一跟干面條上雜耍，本身就岌岌可危，不敢再承受更多的重量，他低下了頭。

“我很愛Neinei的媽媽耶，她的離開給我帶來了很大的傷害，可是我還是不后悔和她在一起，還很感謝她給我留下了Neinei。JOJO，你和芮陽是不是不溝通？”

馮周洲驚訝。

“昨晚哦，芮陽跟我講覺得你太好了啦，不是說你很好哎，是說……”fail發現用中文可能講不出自己想說的話，干脆放棄了。“我中文不好，就不講了哦。”

馮周洲點頭。

Fail開始滔滔不絕，馮周洲驚訝芮陽竟會跟他講這些。

“心里有話一定要和對方講。JOJO你是一個很溫柔的人，我知道你很愛她，覺得自己受點委屈沒什么，這可不是懂事。芮陽是一個真實的人，你給她的好太過分，讓她覺得不切實際。你們之間肯定有不合的地方，可能有過裂痕和不美好的回憶。這些沒有必要一概的隱藏，裝作看不到。人有各自的想法和生活方式是合理的，沒有必要總是完全理解、包容對方，但一定要交流，把你真實的想法說出來。喜歡，不喜歡，累了，難過了，想要做什么。比起心動，女孩子還是想要能讓她安心的人。笑容固然好，但是太多笑了，就讓人覺得假。任何事情都要腳踏實地，感情也是。”

壓抑著心酸，馮周洲真切的感到了關心。他明白，自己因為害怕太執著于和平的歡喜了。

小自己幾歲的fail果真是做了爸爸的人，成熟多了。

其實，沒有必要，因為害怕冷場而喝得最多笑得最大聲鬧得最起勁；沒有必要，因為顯出親切而忘了拿捏矜持放低驕傲不去拒絕；更沒有必要，因為怕在珍愛的人面前露怯去準備一堆段子隨時逗她。

因為嬉笑太盛，就再沒人欣賞你的認真了。

***

芮陽睡到了大中午，fail和Neinei早走了，馮周洲一個人在客廳用電腦，見芮陽起床了，單手支著腦袋，仰頭一笑，猶如海邊的陽光明澈。

“咖啡幫你泡好了，冰箱里有沙拉。”

“笑什么呢？”芮陽朝廚房走去。

“我發現啊，你是不是在我身邊你就睡得特別安穩？”

“屁咧。”

芮陽隨手抓起桌上的紙巾盒，丟了過去。

“我是認真的啊，要不要考慮一下別分房了。”

見芮陽臉上帶笑瞥了他一眼，沒有拒絕的意思。

馮周洲繼續。

“我早晨才反應過來這事，我不動手，你一個女生也不好意思直接就鉆我被窩。我不單要邀請你，還要自己動手搬東西，然后再惹你羞羞的捶我胸口，好下臺階。這樣才能讓你能天天抱著我，摸著我的胡茬，聞著我的味道，在我的懷里睡覺覺。”

“馮周洲，正經點。”

“那我可以申請試用期嗎？”

馮周洲沖芮陽招手。

她感覺到他有些不一樣，身上的笑和開朗更加熱烈和開放。

“到底什么事啊。”她坐到他對面。

“申請試用期。”馮周洲將電腦屏幕轉了過去。

“這是什么？”

芮陽笑著，她看到是一個旅游的行程。

“這段時間也不忙，我想要請一個假期，和你一起去旅行。”

“怎么不忙呢？”芮陽臉色沒剛才好了。

“因為我是一個享受生活的人啊，又不是工作狂。你很擔心我的工作嗎？”

芮陽低下頭。“聽sen說你推了一些工作。”

“哦。不要笑話我沒有志氣，我覺得你比賺更多的錢重要。只是怕你不喜歡上進心不夠多，又小富即安的男人。”

“怎么突然這么說？”

馮周洲撓撓后腦。

“我今天一起床就被fail教訓了一頓，但是他說的都對，我應該多跟你交流。工作上的事你不用擔心，我覺得不僅是你需要我的陪伴，我也需要你的陪伴。”

“你們還說了什么？”

馮周洲捉住芮陽的手。

“很多啊。芮陽，你要知道，我的選擇不只是因為你，也是因為我自己。我知道你不太喜歡我以前那些朋友，而這一路走來，失去他們我并沒有感到遺憾。除了對你，我或許真的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深情。我不再想在他們面前做那個熱鬧一整天的人，而是想在你面前做一個成熟的男人。難道你，難道fail就不可以陪我嗎？難道身邊換一撥人我就會不開心嗎？”

芮陽淡淡的解釋。

“我真的不喜歡他們。可能因為他們大部分背景還不錯，隨隨便便就能過得很好，身上又幾乎看不到那種對個人成長、事業進步渴望的勁頭，反正是一種無欲無爭的慵懶。我很討厭這種人。”

“所以我正在學習，自律，溫柔，上進，沒有爛癮，彬彬有禮，成熟穩重，理解，關懷，不計較。好讓你對我傾心。”

馮周洲一如既往的帶著溫柔的笑，語氣平和且堅定。

“其實你知道？”芮陽欲言又止。

“你也知道我不是真的蠢啊。”

“這樣我就差勁透了。”

芮陽點起一根煙，馮周洲順手將煙灰缸擺在桌上。

他知道她情緒有些起來了。

“確實。我甚至知道其實一開始你并不愛我，也不喜歡我了。不過只要結局是好的，兩個人不需要一開始就彼此情投意合。要有陪伴愛情也才能萌芽不是嗎？三年了，被你折騰來折騰去，我的心沒變過。”

芮陽驚訝的看著馮周洲。

“你為什么能說出這些話？你不怕受傷嗎？”

“怕啊。不過只要你沒有離開，我就當它拿捏不了我。你呢？”

芮陽夾著煙，扭頭看向窗外，不看馮周洲。

“怕。其實我害怕你知道我喜歡你，又害怕你不知道我喜歡你。我怕我自己太認真，怕你不認真，又怕你認真的時候我不敢認真。很怕你會傷害我，更害怕我會傷害你。”

她長長的嘮叨了一段，不知馮周洲明白了沒有，斜眼偷看。

他抓起芮陽的手，笑著輕吻。

“我也一樣。我還怕我沒有好好呵護你，怕你不開心的時候沒及時讓你知道我視你為必須。我都不怕害怕溫柔被消耗，只是更害怕不夠溫柔不夠時間去撫平你心里的小糟糕。”

“我是很糟糕的人。真的。”

“我想除了你自己，對這件事體會最深的人就是我了吧。”

“你真的不明白。你從來都不問我到底做過什么事，經歷過什么，我到底有多可惡。”

馮周洲啞言，他逃避了那么久，難道芮陽還是要揭起身上的傷疤嗎？

“每一個人都有無法抹去的過去，不必總要提起。我覺得有的事過去就過去了，不提也未必不好，如果在其中受到了傷害，就用現在的幸福療愈。我和你都不是醫生，如果不能止血止痛，反而是再一次的傷害。不過，如果你一定要說，我也接受，并且用更多的愛來擁抱你，因為經歷過那些的你才是在我面前這個，我深愛著的你。”馮周洲停頓，他看出芮陽是有傾訴欲望的，又接著開口，“那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你是什么時候開始這樣的？這樣問對嗎？”

芮陽深吸一口煙，隨即在煙灰缸里摁滅。兩眼空空，靈魂仿佛已經隨著思緒回到了過去。

緩緩開口。

“有一天晚上我結束工作，坐在車上回酒店的時候，看到外面燈紅酒綠的淞市突然就覺得非常不正常，像在做夢。好不真實，好假，然后就被割裂了。我無法形容那種感受，不一致。自己和自己不一致，自己和世界也不一致。七零八落，沒有辦法控制自己。很痛苦。”

“舍不得讓你覺得痛苦。芮芮陽陽，其實最近幾年我也才明白了一件事，人活著一定會有痛苦，如果不想要痛苦就必須麻痹自己，變得聽不見，看不見，這樣就不會痛苦了，但也絕對不會感到幸福。所以你就更……”

還沒說完，芮陽的情緒突然起來了，她打斷馮周洲。

“所以就只是我變成了這么糟糕的一個人啊。你為什么要愛我呢？”

“為什么你覺得自己糟糕我就應該不愛你呢？”馮周洲迅速反問，“我所深愛的，想守護的、想疼愛的、所渴望的，是全部的你。這其中也包括糟糕的你，我沒有把你當做完美的人。再說，我也不是。芮陽，我雖然不敢說，但我知道你肯定也清楚我的事。”

芮陽泄氣，她知道自己的缺點很多，甚至有時還會自傲于自己的糟糕。

她輕松的開口，就像在提一件很平常的事，好像傷害對方也是理所當然。

“我還是會傷害你。”

“我知道，既然我想要制造與你的關系，就已經做好了承受流淚的風險。我是會難受，會心疼，會生氣，會覺得自己委屈了，但無論你多少次讓我滾，多少次向我發泄情緒，你都還是甩不了我的。因為你其實很溫柔，因為你很可愛，因為你值得被愛。芮陽，如果你不相信我，還是記念著以前的事，擔心著不確定的以后，為什么不把目光放在現在，有帥得不得了的一個男人那么愛你疼你，不必為物質，為其他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操心。手就這么大，握不住的東西太多了。要享受今天，我這盤菜這么香，你不饞嗎？月光不抱你，時光摧殘你，我所有的擁抱都給你，不夠嗎？”

“馮周，你為什么能找得到這么多好聽的話。謝謝，謝謝。”

芮陽愣愣地看著馮周洲，嘴里只說得出謝謝。

他用無數的“表白”和“放心”讓她放下防備。真正感受到愛的時候，滿腦子只剩下感謝。她知道馮周洲哭過、受傷過之后，還是會轉回身擁抱她。

馮周洲移到芮陽身邊，抱住她。

“嘻嘻。怪我，怪我的美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