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還躺在桌上，那道裂紋像一道凝固的閃電，橫在攝像頭旁。吳佩佩沒再碰它，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像是在確認什么。她打開聊天窗口，把那句“稍等，我找一下掃描件”刪了，重新打字：“設備先用，執照我正在走正規流程申請，預計七個工作日內補交?！?

聯絡員秒回：“啊？那他們要是堅持要呢？”

“讓他們找我?！彼氐酶纱?，“現在先把展臺搭完?！?

發完消息，她點開政務服務平臺，搜索“民辦非企業單位設立”。頁面跳出來，一堆材料清單往下刷：章程范本、場地證明、法人身份信息、業務主管單位意見……她一條條往下看，嘴角慢慢翹起來。不是笑，是那種“終于能動手了”的舒展。

她新建文件夾，命名為“星火公益發展中心籌備”，把下載的表格拖進去。主站稅號不能再用了，得切干凈。她打開稅務系統后臺，在“星火計劃運營中心”名下新建一條備注：“即將剝離法人主體，所有分部財務關系同步解綁?！?

做完這些，她長出一口氣，靠進椅背。窗外天剛亮，樓道里傳來保潔阿姨推車的聲音。她沒睡，但不覺得累，腦子里像被清空又重裝了一遍。

她打開另一個文檔——“星火計劃資金池建設可行性分析”，光標停在第一行。昨天她只寫了標題，現在，她開始往下敲：

“一、設立‘星火種子基金’，來源為社團盈利分成與合法社會捐贈，逐步替代非常規資金注入；

二、建立分級撥款制度，項目按影響力評級，A類優先支持，C類需自籌50%以上；

三、推行財務透明日，每月5號公示賬目，全員可查?！?

敲完，她調出所有分部近三個月的流水記錄。紅色標記的“非正規撥款”密密麻麻，像一片片補丁。她新建表格，把這些款項逐一歸類，標注為“待合規化處理”。五萬那筆，她單獨列出來，寫上：“初始資本金，來源：自有資金注入?！?

她沒寫“從書里取的”。

她知道，體系要立得住，賬得先干凈。

她給遠郊分部發消息：“從本月起，你們活動經費30%需自籌，剩余部分由新資金池審批發放。我安排財務志愿者對接流程?！?

對方回得慢：“自籌？怎么籌？賣奶茶嗎？”

“義賣、贊助、拉合作，你們學生會動起來就行?！彼?，“別總等著我打錢。”

“可你以前不都……”

“以前是救急。”她打斷，“現在得走正道?！?

她沒再說下去。手機震動，是系統提示：遠郊分部活動預算提交，申請撥款兩萬八。

她點開，看了兩秒，批了，但加了一條備注：“下次立項請附成本明細與回報預估，否則不予受理。”

剛發完，聯絡員又來消息：“佩佩姐，財務說，那個‘聯席辦公室’還是查不到，他們要上報了?！?

“上報就上報。”她回，“告訴他們，七天后會有正式備案號?！?

她關掉對話框，打開時空手機，這次沒搜“執照模板”，而是翻出一本《社會組織登記管理條例解讀》的PDF。她把第一頁取出來，鋪在桌上，從頭讀起。

“設立非營利組織，需具備：固定辦公場所、專職工作人員、啟動資金、業務主管單位批準文件……”

她一條條劃重點。啟動資金她有，場地可以用主站閑置會議室，人員……她自己先頂著。

讀到“業務主管單位”時，她停了一下。這最難，得找教育口的機構掛靠。她記下幾個可能的單位名稱，準備回頭一個個查聯系方式。

她正要繼續，手機又響了。是遠郊學生會主席：“佩佩姐，我們開了個義賣群，打算賣手繪明信片和舊書，你能轉五百當啟動資金嗎？”

她笑了：“我不投錢，但我可以給你們取點‘工具’。”

她打開手機，搜“校園義賣成功案例”視頻，取出一段“爆款選品策略”和“現場動線設計”，打包發過去：“照這個做，一天賣一千不是夢?！?

“哇！這圖也太專業了吧！”

“那是。”她回，“我這兒還有‘如何讓老師心甘情愿捐舊書’的攻略，要不要？”

“要要要！”

她取出來，順手存進“星火支持庫”，標上分類：“運營賦能-資金自籌”。

她開始明白，金手指不是用來造假的，是用來教人變強的。

下午，她召集所有聯絡員開線上會。攝像頭一開，一群人擠在屏幕那頭，背景是各個學校的活動室。

“今天說三件事?！彼_門見山，“第一，星火計劃要注冊正式組織，不再是個‘野路子社團’；第二，所有分部逐步實現財務獨立，主站不再兜底；第三，我，吳佩佩，要退居二線，以后你們有問題找財務組、運營組，別再半夜三更問我發票怎么開?！?

屏幕那頭靜了兩秒。

“佩佩姐，你是要跑路嗎？”

“不是跑路，是升級。”她笑，“咱們不能永遠靠一個人撐著。你們也得學會自己走路。”

“可你一走，我們心里沒底啊?！?

“那是因為你們把我當救世主?！彼Z氣認真起來，“可我不是。我只是最早開始做的人?，F在，輪到你們了?！?

她點開PPT，放出新設計的標識：火焰形狀的“S”字母，底下一行小字：“一群人的堅持”。

“這是新logo。”她說，“從今天起，星火計劃不是‘吳佩佩的社團’，是‘我們的事業’?！?

有人小聲說：“可大家還是覺得是你一個人在搞。”

“那就讓我消失一段時間?！彼纱嗟卣f，“下個月起，我不再出現在各分部審批流里。所有申請走系統流程，誰符合條件誰過?！?

“那你干嘛？”

“想點大事?！彼ＵＱ郏氨热?，怎么讓全國一百所學校都用上我們的工具包。”

會議結束，她把《管理條例》打印出來，釘成小冊子，放在包里。明天去教育局咨詢，得帶點像樣的材料。

她收拾桌子，目光掃過手機。那道裂紋還在，但沒再發燙。她伸手摸了摸，觸感平滑，像從來沒裂過。

她沒再打開時空手機看它。

她知道，有些東西，不能再靠“取”來解決。

她關燈出門，走廊燈一閃一閃，她腳步沒停。

包里那本小冊子，邊角已經磨得起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