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谷驛道,青溪郡城去往玉溪國都的必經之路。
這條驛道一如其名,處于一個長長的山谷之中,驛道兩側多是懸崖峭壁,要不就是深灌密林,地勢險要。以往這種地方是兵家所必爭,不過現在武備松馳,這里成了強盜山匪的聚集地。
獨龍寨,就是這一帶頗具兇名的一伙盜匪,寨主只有一只眼睛,綽號獨眼龍。此刻,他正坐在驛道一側的一塊大石頭上,眼望谷口來路,并時不時地用他的獨眼略帶不安地瞟一下身側的幾名黑衣人。
他手下的嘍啰們都已經埋伏在驛道兩側了,專等正主的到來。如果這幾個黑衣人所給的情報準確的話,今天將有一頭肥羊從這經過,到時候肯定能大發一筆橫財。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們甚至放過了一些路過的散戶。
不過不知道為什么,獨眼龍唯一的眼皮今天一直跳個不停,大概是等得太久了,不耐煩了吧。任誰等了這么久,都會不耐煩的,除了這幾個黑衣人。
獨眼龍有些看不透他們,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們。不過看在這些黑衣人主動送上來的豐厚禮物,以及承諾只要肥羊們的性命,不要任何財物的份上,獨眼龍決定跟他們合作一把。
好在,情報是準確的,肥羊真的來了。
山谷入口處,一支車隊沿著曲折的驛道緩緩前行,馬車看起來還不少。
一群強盜都激動起來,他們也早等得不耐煩了。不過,來的不是一兩個人,而是一個大車隊,所以他們沒有輕舉妄動,都在等著獨眼龍的號令。
車隊駛近了。以獨眼龍的經驗,看得出來這個車隊是兩支隊伍的人混在一起的,一支是商隊,裝著滿滿的貨物,另一支看起來像是搬家的,至于其它的,則沒有時間仔細分辨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干完這一票,絕對能逍遙好久。
當下獨眼龍掣刀在手,第一個沖了出來,大喊: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他手下的嘍啰們也一并沖了出來,舞刀弄棒,把車隊前后圍住,同時嗚哇怪叫,以壯聲勢。
車隊中前面的那一隊是返京的寧中行一行人。
寧府大武師余虎眼見去路被攔,越眾而出,拔刀在手,一聲暴喝:“大膽!敢劫朝廷命官!”他渾身氣勢暴漲,虎目生威,盯住了獨眼龍。這一聲吼直震得山谷轟鳴,回聲在眾人耳邊蕩響,壓得一群嘍啰盡皆收聲,不敢再叫。
首當其沖的獨眼龍被震得心驚神搖,一時有些茫然。但他身旁的一名黑衣人卻抽出一柄劍來,先低罵了一聲“廢物!”再高聲厲喝:“殺!”并率先沖了上去。與此同時,密林之中不知道從哪里又冒出來了一群黑衣人,拔出兵器,一言不發地越過一眾強盜,同樣沖了上去。
這群強盜也是兇慣了的,原本被震得有些膽怯了,此刻見到有人沖在前面,并且怎么看都是自己人多勢眾,便也紛紛鼓噪著沖了上去。
反倒是最先沖出來的他們的首領獨眼龍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什么狗屁朝廷命官也就罷了,他不在乎,但這打頭的明顯是個硬點子,不是自己山寨能吃得下的,而這些黑衣人所隱藏的實力也同樣超過了自己的預估,這些人明顯訓練有素,不是自己手下的烏合之眾能比的。
這場埋伏遠遠超出了獨眼龍的控制。但他已經沒有了多想的機會,另一名黑衣人不知何時摸到了他身旁,陰測測地笑道:“大當家的此時不上,更待何時啊?”說著用手中鋒利的窄刀在獨眼龍小腹上拍了拍。獨眼龍眼角抽搐,看了看對方陰笑的臉,不得已也沖了上去。
場中已經一片混亂。
早在獨眼龍剛沖出來,并喊出那聲招牌性的劫匪口號之時,余豹等寧府武師就在嘗試著把車隊集中起來,由武師守在外圍,把婦孺圍在中間。但那個商隊明顯反應慢了些,而且他們的人更慌亂,組織性差,此刻驚呼一片。
是以當黑衣人和強盜掩殺過來的時候,立即就被殺死了好幾個。還好他們的武師反應不慢,立即有人迎了上去,另一些人則護著幾個核心人物往寧府這邊靠近,至于那些驚慌失措亂逃亂竄的,生死由命吧。
楊素作為老幼婦孺中的一員,跟寧星野寧星原一起,被圍在人群中間,暫時沒有危險。但是他的臉色卻是極為難看,因為他一眼就看了出來,這些黑衣人是青羅門人,刺客殺手的氣息他太熟悉了。
尤其那個最先帶隊沖殺的,根本就是青溪堂堂主銀五本人!而在山谷一側峭壁處,一枝斜伸出來的樹枝之上,也不知何時靜靜地立了一道曼妙人影,人影隨著樹枝起伏不定,居高臨下俯瞰整個戰場,任由山風吹拂她黑色的紗衣。
余虎拔刀在手,大喝一聲“殺!”向最先沖過來的銀五斬去,刀勢沉猛,帶起一陣嗚嗚風嘯,但銀五并不硬接,長劍虛架,身形一滑,仿如一條游魚一般從刀下鉆了過去,可謂險之又險。
銀五的目標不是余虎,而是余豹,這個趁虛而入挑了他青溪堂口、讓他淪為笑柄的人。這是早就商量好的事情。
余虎一刀斬空,濃眉一擰,正待追擊,卻被人圍住了,幾名銅牌殺手跟獨眼龍一起圍了上來。
余虎見狀,心頭怒生,眼見對面幾人圍了上來,絲毫不懼,大喝一聲,搶先一刀朝一名黑衣人斬去,黑衣人揮劍來迎,卻不想這刀上所蘊的力道根本不是他能擋得住的,當下這柄劍被硬生生擊了回來,直接被砸進了他自己的身體里,同時一陣劇震之下,他的肋骨也不知道被砸斷了多少根,仰天噴了一口血霧之后,倒在地上,眼見是不行了。
其他幾人大驚之下,再無人跟他硬碰,但饒是如此,同樣逃不過余虎狂猛的大刀,幾乎是瞬息之間,又有兩人喪生。
大當家獨眼龍大駭之下,轉身便逃。之前威脅他的那名黑衣人冷笑了一聲,并沒有阻止他,而是在遠處沖余虎一聲低喝:“你的對手是我!”隨后回頭一聲長嘯:“出來吧,甲士七號!”
一陣轟隆的異響從他身后的密林之中傳了出來,隨后是沉重之極的腳步聲,每走一步地板仿佛都在震動。眾人大驚之下,睜眼看時,只見一名身長足足有一丈、渾身披著厚厚的鐵甲的極為雄壯的巨漢,從密林之中大步走了出來,一路之上凡是擋著他道的,巖石被他腳踢得粉碎,樹木則被他攔腰砸斷,聲勢極為驚人。
余虎見狀,同樣驚訝,但他雖驚不懼,在一刀劈死了身旁最后一名黑衣人之后,主動迎了上去。
兩廂一對比之后,眾人發現即使是余虎這種極為魁梧的漢子,在這所謂的甲士七號面前,還是小了一號。
而且大家也發現,這所謂的甲士七號神情呆滯,面目木然,動作僵硬,渾然不似活人,不禁都暗暗覺得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