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凈指尖輕敲桌面。

他道：“藥，我已放在你跟前，喝不喝，你自己選。”

言罷，他余光瞥過滿臉淚痕的小女孩，眸光泛著惡意。

“至于你發病后會做出什么……我也不會再管。”

司星燃滿目憎惡，冷冰冰的盯著李清凈。

可李清凈不為所動，吩咐宮婢盡數退下，將門牢牢鎖住。

小姑娘蜷縮在角落，低聲哽咽著，時不時的悄悄瞥一眼他。

可司星燃只是靠坐在紅木椅上，明澈的眼眸緊閉著，宛若一尊石雕。

時間飛逝而過，到了傍晚時，他的呼吸陡然急促。

光線昏暗，他眸中布滿血絲，手、腳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小女孩昏昏欲睡，卻突然感覺頭頂籠上一層陰影。

她尖叫一聲，想要逃開，被司星燃緊緊掐住脖子。

“不要……求求你，放過我……”

淚珠在少年的虎口上滾落。

司星燃眼前陣陣恍惚，他望著小女孩似曾相識的容顏，瞇了瞇眼。

“卿、卿……卿卿？”

女孩的臉憋得通紅，已經泛起駭人青紫。

可司星燃卻猛地松開手。

“不！”

他聲音帶著顫意。

“你不是！”

“差一分，差一厘……你都不是她！”

司星燃抬手，砸碎桌上擺著的花瓶碎片。

他躬身撿起一塊，癱坐在地，緩緩劃過手掌。

女孩嚇得跑到另外一邊，壓抑著哭腔。

司星燃則依靠疼痛，短暫恢復了神智。

他將床單扯下，束在自己腳上，另外一頭，連接著房中的柱子。

“不管發生什么，都不要靠近我。除非你想死?！?

他冷冰冰的威脅女孩。

女孩捂著嘴，匆匆點頭。

司星燃靠著柱子，從懷中取出一個破破爛爛的藥囊。

是唐卿親手縫的。

他將藥囊緊緊握在掌心，就這般強行撐過一個晚上。

辰時，李清凈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滿地血跡。

他瞇了瞇狹長的眼，繼續往里走。

那小姑娘完好無損，縮在角落里睡熟了。

而司星燃，則被床單擰成的布條牢牢束縛，宛若喪家之犬一般昏迷。

手中，還握著一個破爛的藥囊，已經被他掌心的鮮血浸染。

魏汀隨著走了進來。

見狀，她蹙眉：“他倒是有骨氣，竟一樣也不選！”

李清凈用劍尖挑起藥囊，讓人帶下去扔掉。

他說：“那小姑娘先留著，至于這藥，我總會找辦法讓他心甘情愿喝下去的?！?

魏汀頷首，眸中仍有憂慮：“最好快一些，咱們時間不多了?？低鹾芸毂銜煊X異常的?！?

李清凈道：“恩。你也派人看好他，莫要讓他自盡?！?

“好?！?

……

徽州。

聚寶樓前，沸沸揚揚。

身著粗布麻衣的男人厲聲質問：“先前不是說好的嗎！一麻袋粉瓷花一兩銀子！”

聚寶樓的伙計擺了擺手，不耐煩道：“那是以前的價格，我們現在一麻袋粉瓷花，只出三百文！你愛賣不賣！”

三百文！足足降了一大半！

男人不可置信，他回眸看了看自己滿臉茫然的妻女，咬牙。

“好……三百文就三百文！我這里有七麻袋！”

“哎，不好意思，忘記告訴你了。這粉瓷花，我們每戶只收兩袋?！?

“什么？”

男人怒道：“那你們為何不早說！”

“哎喲，這也是上面的意思啊。所以你賣不賣？不賣就滾開！”

無奈，男人只能賣出兩袋粉瓷花。

他望著板車上成堆的粉瓷花，心臟不安跳動著。

六百文，換成糧食，只能勉強過冬。

可他的妻子已經懷孕！

往后的日子，要怎么過？

男人前腳剛走，后來的一些人，便同聚寶樓伙計起了爭執。

早上還是三百文一袋，到了下午，竟直接變成了一百文！

唐燼得到消息趕來時，無數的農戶在聚寶樓門前，聲嘶力竭。

孫昊怒喝道：“都干什么呢！聚在這里影響交通知道嗎！”

“小墨王，您要為我們做主啊！”

看到唐燼過來，無數的莊稼漢紅了眼眶，紛紛跪在唐燼跟前。

唐燼面色平淡，望向聚寶樓的伙計。

他問道：“你，說說發生什么事了。”

小伙計撓了撓頭，將事情和盤托出。

他道：“這也不是我的注意啊，我只是聽老板的話而已！”

話音剛落，遠處傳來一聲驚呼。

滿頭銀發的老人，因為過度饑餓，竟然昏厥過去！

孫昊見狀，連忙去旁邊買了些包子。

付錢時，他瞪圓了眼睛。

“一個包子十文？你瘋了吧！”

賣包子的小販道：“哎喲，咱們這包子鋪也是聚寶樓的，人家就這么定的價??！”

孫昊咬牙買了三個，讓老人的兒子喂他吃下，又買來一碗肉粥。

肉粥三十五文！

“小王爺，我方才打聽過了。這粉瓷花，他們如今一百文一袋的收，而且，每戶只收兩袋。”

唐燼瞇起眼睛：“如今城中的糧食，價格幾何？”

“都翻了倍?！?

他嗤笑：“沒有本王的命令，誰允許他們翻倍的。”

孫昊嘆了口氣：“聚寶樓前陣子，將城中的全部官糧都買了下來……如今糧店里售賣的，都是人家的私糧?！?

“徽州糧倉內，還有多少糧食？”

“糧倉是滿的?！睂O昊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道：“小王爺，種植粉瓷花的農戶實在太多，糧倉撐不到那時候的。”

唐燼垂眸，打量著四周絕望的農戶，邁腿步入聚寶樓內。

迎接他的是皮老板。

“哎喲，小墨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我問你，粉瓷花的價格，是你定的？”

皮長興連忙搖頭：“哎喲，可不敢這么說。在下也只是個聽命令辦事的。”

“你上頭還有人？是誰？”

“是西域那邊的商團，至于名字么……”皮長興搓了搓手，笑道：“咱們不方便說?！?

大陳對于他國商團，一向扶持且寬容，很少干涉。

因此，唐燼根本不能用律條，來懲治聚寶樓。

他看了眼外頭跪滿的農戶，問皮老板：“你這邊還有多少粗糧？我全買了?！?

“哎喲，小墨王大氣！快！快帶著小墨王去看糧食?。　?

最后，唐燼自掏腰包購買了十幾袋粗糧，分給了門口的農戶。

可他知道，對于即將到來的寒冬來說，這些不過是杯水車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