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互試探終歸和境,兄弟爭誘敵一搏
- 吾乃大單于
- 墨茗憂傷
- 3081字
- 2023-08-13 00:02:48
陳平面色凝重,扶須沉思后,緩緩說道:“朝廷在太后治下休養生息多年,征伐燕趙對朝廷來說易爾,關中十萬虎賁東出,半年即下,臧衍、趙利只不過是待死之徒爾,不足為懼。
但燕趙背后的匈奴人怎么辦?前日冒頓掀戰卻不吞地,就是為了在漢匈間留下余地。
若是咱們趁其空虛而伐之,漢匈邊界瞬時綿延萬里,匈奴馬多來去自如,再起國戰恐非朝廷之福,休養之民亦復戰國之態,此決非大漢之幸。”
呂雉蹙眉道:“你的意思是不伐?”
陳平壯著膽子反問道:“太后知悉匈奴否?”
呂雉搖了搖頭,道:“劉恬每年倒是會有一二信來,但大多只述思鄉之情,問候之語,其余倒是少說。”
陳平道:“今日匈奴之強朝廷無所察,老臣不知兵,但亦明知己知彼方能戰而勝之。
太后且容老臣斗膽推測一二,白登時匈奴已能發動四十萬騎,十年生養,又征伐多地,再添二十萬騎不難。
六十萬騎,此時匈奴兵鋒如日中之陽,朝廷何苦去撩撥虎須?”
呂雉冷著臉沉聲道:“朝廷總不能因為忌憚,將中原膏腴之土裸露在外,燕趙若存則山東難以保全,胡刀之下朝廷又該如何安枕。”
陳平嘆道:“老臣也不是反對北伐燕趙,進而北御長城,只是覺得時機不佳罷了。
此時匈奴單于冒頓年高未崩,其帳下人才濟濟,此時要伐,朝廷難以全退。
左傳云:禹、湯罪己,其興也悖焉,桀、紂罪人,其亡也忽焉。
匈奴初立之國,國本難成,百族難附,興衰忽焉,朝廷何必與其爭一時意氣。
冒頓帳下各族人才輩出,他是個異數,又能容人,這正是匈奴興盛的映照,不過歷來有這種胸襟的帝王少之又少。
匈奴國內匈奴人少,人少而握大權,統大疆,為了穩定國內,其貴族必然要小心防范其余各族,此非人力能阻,皆賴天意。
一旦單于崩,到時候冒頓培養出來的忠犬諸王為了維護自身利益,必然會推舉一位貴族們期盼的新單于,而登頂后新單于又必然要反哺他們,強大的公室必然也會借機要權。
皆時新單于無老王之威,如何服四方?只能背靠公室,驅異士,以位酬爵,當年秦人驅逐六國士的事情必將重演。
到那時才是朝廷收復燕趙的機會,新單于繼位,金帳排外導致國內人心惶惶,到時候就算真要戰,我軍亦有勝算之機。”
數息后,呂雉深深望了一眼陳平,起身道:“這事本后會考慮的。
丞相府還是多些侍女的好。”
望著呂雉要起駕回宮,陳平連忙又道:“太后不妨想想秦滅六國時,齊國因何而降。”
呂雉轉首看了眼陳平,道:“好一個齊國降秦,本后知意。”
望著鑾駕離去,屋外送行的陳平心生慶幸,太后尚沒有糊涂到皆聽呂家子弟之言的地步。
呂雉回宮后并沒有再提北伐燕趙之事,而是在燕趙兩國周圍的郡縣,推行更吸引人的策略,以漢廷龐大的軟實力,來消耗燕趙兩國的戰爭潛力,于無聲處待驚雷。
數月之后,夾縫中的燕趙面對漢廷的搶人政策亦是渾身難受,比起風俗習慣迥異的匈奴,兩國百姓自然更傾向于同風同俗的大漢。
燕趙二王互相通氣后率先自救,為了防止國內人口不斷流失,他們首先選擇將國內人口遷徙到都城或者大城附近就近管理。
其次為了有兵力對抗南北的兩個龐然大物,兩國的兵役力度不斷增加,這導致兩國國內大量的耕地被人為撂荒。
地少了,糧產亦少,兩國維持龐大的兵力開銷又需要大量糧食,燕趙兩國徹底陷入了死循環。
而集中人口的同時也加劇了大城附近的人地矛盾,此舉可謂民心盡失。
兩相比較,與民休息的大漢則顯得吸引力巨大,燕趙逃戶與日俱增。
發展到最后,南逃漢廷還不算,后面在兩國的嚴防下,很多逃戶開始北逃,前往匈奴境內的遼河流域耕作。
比起燕趙的嚴管,遼河流域的匈奴人,一年僅僅來收個騎田稅而已,其余這些逃戶想主動找個匈奴人都難。
面對燕趙幾近崩盤的國運,趙利和臧衍不得不低頭去尋求金帳助力,希望冒頓能出面禁止漢廷繼續接納燕趙逃戶。
冒頓也沒想到兩王能如此作死,按這個情況發展下去,不需兩年,漢廷幾乎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燕趙,好厲害的手段,這還是自家無法復刻的操作。
不過此時為了燕趙,去跟漢廷再來一仗卻是難行,且不說冒頓班師回來的當年秋天,塔塔就率騎兵重新進入了伊列水下游,跟留守的稽粥打的有來有回,消耗戰下,需要新服的西域諸國源源不斷的為其輸血作戰。
九原和遼河的糧倉也早在西征時就被消耗殆盡,處在恢復周期的金帳根本沒有能力出兵南下。
但燕趙兩國又必須要保下來,拉住嘍,否則當年的南征豈不是白打了,處在兩難選擇的冒頓不禁有些頭疼,如何能既扼住漢廷的勢頭,而又不用兵呢?
求戰!
雙方都不想開戰,主動求戰的一方顯然更具主動,況且臧衍和趙利這些年沒干別的,就是將自家都城修的水泄不通,若是漢廷先去碰的頭破血流,待來年秋熟,也許就是金帳再一次南下的契機。
思來想去,冒頓決定按匈奴習俗給呂雉寫了一份信,直接以近乎侮辱的口吻,激怒她放棄漢廷休養生息的國策,逼著她用兵燕趙。
可惜冒頓顯然小瞧了這個帝國的主人,呂雉以損失個人名譽為代價,繼續維持了漢匈間的和平。
面對這個對自己都狠的人,冒頓拿著漢廷的回信,不禁感慨道:“忍常人所不能忍,得常人所不能得,成常人所不能成,大漢何其幸也。
罷了,告訴燕趙二王,謹守國土,莫要輕易挑釁漢廷。”
隨后金帳亦開始休養之策,臧衍、趙利二王自然無力再攪動風雨。
......
兩年后,伊列水上游大營。
“小主人,這是大閼氏從漠北送來的消息,右賢王或許要掌管九原了。”
稽粥有些煩躁的將羊皮信拍到了案機上,抬手端起一杯葡萄釀一飲而盡。
他憤憤不滿的低聲道:“當年者莫言舅舅借著昭武城馬場的事,將河西支持羅姑比的勢力連根拔起,至今咱們這才安閑了幾年?
羅姑比回到單于庭后靠著諂媚,讓父王將河西再次賜給他,這次沒想到連九原都要保不住了。
九原的意義對我們兩兄弟來說意義非凡,陰山南北是父王起家的地方,這么一鬧,怕是金帳內要再生波瀾。”
瞧著因酒勁紅著臉的稽粥,鐵臉老奴笑道:“左賢王何苦如此,近些年金帳扶持右賢王,也是應有之義,畢竟都是大單于的兒子,總不能厚此薄彼。”
稽粥面露不悅,哼道:“不過是父王的平衡之術罷了,我和羅姑比,就是以前的父王和忽室爾,但本王可不想落得個忽室爾的下場。”
鐵臉老奴伸出干癟的手為稽粥的金杯倒上酒,這次他并沒有主動接話。
心中被勾起心思的稽粥一把拉住鐵臉老奴的手,鄭重的問道:“本王可不想當第二個忽室爾,但本王知道你帶著鐵面毀容來到我帳下,亦不簡單,你可能教我?”
鐵臉老奴弓著腰陪笑道:“匈奴自大單于以來,首重軍功,不論右賢王在漠北鬧的有多歡,但他絕沒有大王此時的機會,只要能爭得大功,大王回到漠北后,自然不受那些邪風怨氣。”
稽粥蹙眉道:“大月氏近年跟我軍焦灼在伊列水下游,雙方在湖西的甜水區來回爭奪,若不考慮調動天山南北的駐軍,他們跟我軍可謂在伯仲之間。
若想掙得回國大功,非大決戰不可,本王需要說動南北兩道諸王支持。
而且塔塔老王宛若老狐,輕易怕是不好相贏。”
鐵臉老奴道:“大王何必憂愁,輸一場,月氏人會起疑,輸兩場,月氏人會更加謹慎,但若是我們輸十場呢?”
稽粥眼中帶光,道:“不需十場,五場大月氏人就坐不住了,畢竟我軍有西域諸國供給糧秣,所部皆兵。
塔塔身后還有萬千部族要養,他比本王更著急拿回伊列水流域。”
“正是如此。”
似是想到了什么,稽粥斂起笑意,道:“不過,我軍下轄皆是貴胄之子,若是連敗必然損失慘重,惡了諸貴,雖勝猶敗啊。”
“獵驕靡大王跟大王情同兄弟,烏孫人已經沒得選了,不是嗎?”
稽粥的臉色凝重了起來,鐵臉老奴的計策無非就是填人命進去,讓大月氏人輕信罷了,但犧牲誰,是一個抹不開的話題。
輕易難決的稽粥擺擺手,道:“你先退下去吧,本王要好好想想。”
“諾。”
退出帳的鐵臉老奴轉頭對著大帳露出了個滲人的笑意,他知道稽粥沒有直接拒絕,就是同意了,只不過此刻是心里有些過不去的坎罷了。
翌日,稽粥選擇約見了獵驕靡,兩人在帳內密謀許久,最后獵驕靡陰著臉走出了大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