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光影一霎白刃馳
- 問道·槍出無心(問道首部官方小說)
- 燕壘生
- 3248字
- 2022-05-02 10:00:00
這也是謝必安教給他的計略。謝必安說陳簡之以兩術合一沖出去,那豬妖定然咬不中他。但鬼步牌僅在百步內有用,就算以直線沖出去,一步二尺,那也僅能沖出二十丈而已。二十丈里豬妖追不到他,二十丈外仍將難逃一劫,因此唯一的辦法就是向著月亮的方向沖去。先前月亮在西北邊,朝那兒沖不過兩三丈遠便是山崖,所以謝必安等到了現在月亮轉向西南邊時才讓陳簡之沖出來。西南方向是一道綿延數里的長坡,如果那豬妖在二十丈內追之不及,而謝必安又在后邊吸引住豬妖的注意,豬妖很可能就會放過陳簡之不追了。陳簡之聽了也覺得頗有道理,心想自己別的本事不怎么樣,跑路的功夫大概是一等一了,連那天才田毋忌都大為驚嘆,這一路狂奔定能成功逃脫。
陳簡之沖出了十來步,也不敢分心,忽覺眼前一暗。他正對著月亮在跑,這般突然暗下來實非尋常。百忙中陳簡之用眼角余光向身后一瞟,哪知不瞟還好,一瞟之下,仿佛有一股冰冷的寒氣從心底直沖上頂心。
那頭大豬一躍而起,以泰山壓頂之勢正向他飛撲而來!
那豬妖體形如此龐大,看起來狼犺笨拙,不料竟如此靈活。先前一口沒咬中陳簡之,那豬妖也知這對手的速度快得異乎尋常,便一躍而起,借著下坡之勢飛撲。若是在平地上,陳簡之將鬼步牌與太上飛步咒合二為一,那豬妖確是追不上他,可這是下坡,豬妖等于抄了近路。
陳簡之哪里想到豬妖原來根本不肯放過自己,嚇得肝膽俱碎,失聲叫道:“謝……”剛喊出一個字便知不對,只是喊也喊了,再閉上嘴亦為時已晚。他若不出聲,還能沖出一程,一叫出聲音來,真氣已泄,速度登時少了一半,那大豬的影子幾乎已將陳簡之都覆蓋了起來。
完了!
陳簡之只覺腦海中空蕩蕩一片。若是被豬妖壓住,都不消它咬,自己馬上就會變成個肉餅。茫茫中只覺眼前越來越暗,應是那豬妖馬上就要撲到他的頭頂了。
此時那豬妖在陳簡之頭頂已不過數尺。這樣的距離,陳簡之已能聞到那豬妖身上的腥臭氣,似乎都能感受到豬妖口中獠牙的寒意。就在他魂不守舍之際,后背忽地一緊,仿佛有個人用力在他后背上拍了一掌,一股奇異的力量直涌了進來。借著這股力量,陳簡之忽地又向前一躥。
“咣”!
那豬妖重重落在了地上,差兩尺多就壓到陳簡之了。然而縱然未壓到他,這僅僅兩尺多的距離,那豬妖只消一探頭便能咬到他了。
當豬妖落地之時,陳簡之已然嚇得六神無主,只覺一股厲風從背后直刮過來,一瞬間還只道自己已被壓得七竅噴血,骨肉成泥了,不由得閉上了眼。待發覺原來身上并沒有異樣,他這才睜開眼,扭頭看去。剛轉過頭,卻見那豬鼻子離自己只有兩尺光景。此時他其實尚未跑出百步,真氣也不曾用盡,但剎那間四肢沒一絲一毫的力量,別說跑,連屈屈手指都辦不到,只來得及想:“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他只道自己已然難逃一劫了。此時月亮正在頭頂,映得滿山盡白,正將陳簡之的身影投在豬妖的頭上。就在豬妖即將伸頭過來咬中陳簡之之際,從陳簡之投在豬頭上的影子里,忽然現出了一個人影。
那人一身灰白色長袍,正是謝必安。
謝必安手中握著一柄漆黑的腰刀,與先前被豬妖咬了一口的那把一般無二,但刀身完整,鋒芒畢露。
謝必安左右臂都有一柄無常刀,右刀雖損,左刀卻還完好。謝必安也已覺察到這豬妖非比尋常,無常刀乃妖族克星,這豬妖雖然并不如何畏懼無常刀,但無常刀還是能傷它的,因此機會只有一次,自己絕不能再失手。
謝必安出現得如此意外,那豬妖亦不曾料到,下意識便將頭一擺,想要將謝必安甩下來。但謝必安出手如電,無常刀已照準了豬妖后頸疾刺而下。無常刀鋒利無比,而謝必安這一刀更是用盡了渾身之力,刀鋒如切腐木,直切入豬妖的頸部。刀光到處,隨著豬妖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吼,一個極大的豬頭被一刀切落,鮮血直噴出來,將正對著豬嘴的陳簡之澆得豬血噴頭。
豬血火燙,陳簡之本來已是嚇得目瞪口呆,被兜頭澆得通紅,一下回過神來,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躍而起,轉身便要逃。剛邁出兩步,這才省得豬妖已被謝必安殺了,根本不必再逃。他轉身看去,卻正好看見謝必安身子一晃,從那豬妖尸身上摔了下來。陳簡之大是擔心,壯起膽跑了過去。那豬妖雖然已經身首異處,可躺在地上如小山似的,仍是讓人不寒而栗。
跑到了豬尸邊,只見謝必安已倒在了地上一攤豬血中。陳簡之趕緊扶他起來,叫道:“謝大哥!你沒事吧?”
謝必安睜開眼,赫然見眼前一個紅通通的怪物,若不是方才斬殺豬妖用盡了力,差點就要一刀將陳簡之的腦袋砍下來了。待他回過神來,省得扶住自己的是陳簡之,才淡淡一笑道:“陳兄弟,幸不辱命?!?
謝必安一邊說著,一邊從血泊中站了起來。陳簡之見他身上這件灰袍明明就浸在血泊中,站起來那些血沫卻紛紛掉落,竟然不沾分毫,不禁又是詫異又是羨慕,心想謝大哥的道行果真了得,連衣服都是法寶。他從腰間取下了那塊鬼步牌道:“謝大哥,總算干掉妖獸了,這塊牌還你吧?!?
先前鬼步牌極是光潤,但此時變得粗糙不堪。謝必安卻盯著豬妖的尸身細看,頭也不回道:“陳兄弟,鬼步牌現在是你的東西了,你留著吧。”
陳簡之一怔道:“我的?”
“自然。已經滴血易主,所以你才能使用鬼步牌,而這牌也成了你的東西了?!敝x必安說著,這才抬頭嘆了口氣道,“不過陳兄弟你的道行是差了點,險些就被那夯貨撲著了。”
陳簡之聽他批評自己道行差,臉上不禁一紅。好在此時他從頭到腳盡是豬血,臉再紅旁人也看不出來。方才千鈞一發之際,他本來已經逃不脫豬妖的一撲了,但突然背心處涌來一股力量,讓他多沖出數尺,這才得以逃過。當時他哪里回得過味來,現在卻已猜到,這定然是那個神秘的大哥在危急時刻助了自己一臂之力。不過那大哥不許自己透露行蹤,陳簡之自也不會多嘴,便道:“是啊。只是謝大哥你是怎么突然出現的?”
謝必安將無常刀納入了左臂,說道:“我其實是以影遁藏身在你的影子里,讓你帶著我沖出來的。當時你若沒能逃過那夯貨的一撲,那你我二人就全完蛋了。好在陳兄弟你道行雖然不高,運氣倒是極好,居然被你逃過了。”
陳簡之恍然大悟,叫道:“難怪謝大哥你讓我對著月亮跑,為的就是讓我的影子投到這豬妖頭上是吧?”
謝必安微笑道:“不錯。我的身法不及這夯貨,力量也遠不及它,正面相抗,根本沒有勝算,唯有出奇制勝了?!?
謝必安說得似是輕描淡寫,其實他也是心有余悸。這豬妖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險些將他逼得走投無路,這條計策已是鋌而走險了。若陳簡之的太上飛步咒加上鬼步牌仍然比不過那豬妖的速度,那就算謝必安來歷不凡,此番也難逃一劫。好在行險招僥幸成功,這厲害無比的豬妖最終還是喪命在無常刀下了。本來鬼步牌再做一次滴血易主便能收回,但謝必安先前生怕陳簡之會畏縮不前,所以并不曾跟他說明此事的兇險。但陳簡之面對如此兇險之事居然并沒退縮,他多少有點意外,此時見陳簡之驚魂未定,渾身還被豬血淋得不成個人樣,心中更覺內疚,因此有意將鬼步牌送給他以作補償。他頓了頓,又道:“陳兄弟,過了這個山嘴就有個水潭,去那邊洗洗吧,你身上好腥。”
此時陳簡之身上的豬血已經有點干了,凝成了一團團,實是難受至極,只不過他經歷了這么一場險遇,一時間回不過神來。聽到謝必安說起,他道:“那兒有水啊,謝大哥,那我先去洗一下。”
謝必安說得沒錯,轉過山嘴,在一堵峭壁下果然有一個淺淺的水潭。水潭雖淺,卻是清澈無比,月光照下來,幾乎看不出有水,陳簡之待踏入潭中才發現。他脫下衣服先洗去身上的血痕,又將衣服也搓了一遍。雖然算是洗凈了,但豬血終究洗不干凈,將他的一身灰衣都染成了粉紅色。好在陳簡之也不是什么世家公子,對這些倒不講究。他身邊也沒有換洗的衣服,只得將這一身仍舊穿上,心中記掛著謝必安,趕緊轉過山嘴回去。
一回到那坡上,卻見謝必安仍然聚精會神地看著豬妖的尸首。陳簡之心道一只死豬有啥好看的,無非大了點。他走過去道:“謝大哥……”話未說完,鼻子一癢,便是一個噴嚏。原來身上的衣服雖然擰干了,終究不是曬干的,穿在身上甚是潮濕。他鼻子癢癢的又要打第二個噴嚏,謝必安忽地將手按在陳簡之肩頭,口中默默念誦了兩句什么,陳簡之只覺周身掠過一陣徹骨陰寒,打了個寒噤,但身上的衣服卻一下干透了,他方知謝必安原來是施術為他除去衣服中的濕氣。他又驚又喜,說道:“謝大哥,你是鳳凰山一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