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看著秦洛和林薇一左一右護在自己身側睡得正香，姜析不禁有些恍神。
這些年在國外每日面對的都是空空蕩蕩的房間和陰沉的天空，生病也是自己熬過來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時刻，就好像自己并不孤單。
姜析并不討厭這種感覺，他試圖把手從秦洛懷里抽出來。
“你醒了？！”
秦洛倏地睜開眼睛，里面的欣喜和炙熱讓姜析有些無所適從，許是剛醒，腦子也有些懵懵的。
見姜析半響沒有反應，秦洛緊張的把手置于姜析的額頭，下一秒林薇的手也探了過來：“還是有點燒。”
額上有些燙人的熱意讓姜析瞬間清醒過來，不自在的站起身來：“我感覺挺好的。”
月老廟外，鳥兒嘰喳，空氣清新的讓人沉醉，如果忽略掉地上的尸體的話；血液已經凝固，表情雖不似昨晚看到的那般可怖，可依舊猙獰。
姜析瞥了一眼和他們格格不入的首藤一水，又若無其事的收回視線。
“走吧。”林薇率先往山下走。
街道上冷冷清清，四周寂靜無聲，大開的門內，一女人仰靠在椅子上，嘴巴被縫合，針腳凌亂，桌上放著一個圓形的針線盒子，她手里還攥著被血染紅的針和長線；剛走幾步，又見上半身浸入水缸里的男人；還有砍掉自己雙腿的老人，沾血的斧頭就在手邊......
相同的是，每一個人都睜大了眼睛，表情極具驚恐。
林薇看向身側的姜析，有些唏噓：“要是知道會變成這樣，你還會那么做嗎？”
姜析語氣平淡，幾近冷漠：“這是他們種下的因，自然也得由他們吃下這個果。”
林薇默然，他們都知道，但都袖手旁觀，她忍不住想如果那時有人站出來那結局會不會不一樣？沒有人應該遭受這樣的事情。
遠遠的看見一位穿著白色背心的老人雙手抱著吊在屋檐下的尸體，旁邊還放著一輛空蕩蕩的板車。
林薇上前：“老伯，你這是在做什么？”
老人手臂用力，試圖把人放下來：“總得有個給他們收尸的人吧。”
見老人一臉淡然的模樣，林薇不禁有些奇怪：“老伯，你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兒嗎？”
老人沒有接話，只是臉上的表情有些復雜，似悔恨又似悲憫，或者兩者都有。
一懷中抱著衣服的男人快步從里面走出來：“怎么回事兒？昨晚鬧鬼了！死了不少人，也不知道這是造的什么孽！你們也趕緊離開這里吧！”
說完就拖著箱子步履匆匆的走遠了，老人也推著板車吱吱呀呀的往下一家走去。
看著還在左右晃蕩的尸體，林薇朝老人的背影喊道：“大爺，這個不管了嗎？”
風帶來老人沙啞滄桑的聲音：“魂魄太重，入不了土嘍。”
這時，忽然從小巷里竄出一位神神叨叨的男子，嘴里不停說著：“歡歌，我知道錯了！你不是說愛我嗎？那你出來見見我好不好？”
事實上，昨晚張恒就見到了鬼，她穿著一襲紅裝，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站在兩步之外一動不動的“看著”他。
看看她身上不斷滴落的水，在地上形成一個小小的水洼，張恒徹底慌了，即便有著紅蓋頭，他也知道這就是陳歡歌。
他蜷縮在床上，裹著被子，從縫隙里看著陳歡歌，生怕一個眨眼就到自己眼前了。
僵持半宿，雞鳴后陳歡歌就消失了，張恒第一時間收拾了東西想要離開，只是無論他怎么走，最后都會回到這里。
從一開始的恐懼到人不為已天誅地滅，再到咒罵懺悔，張恒的情緒逐漸崩潰，余光中總能看到兩個孩童模樣的紙人站在陰影里看著自己笑。
張恒逢人就問：“你看見歡歌了嗎？她是我的未婚妻，但是我找不到她了。”
林薇一腳踹在張恒小腹上，嫌惡的拍了拍被他抓過的袖子，她可沒有看錯，“成親”那晚他也在場，只是跟個鵪鶉似的縮在角落里。
“怎么？現在知道找她了？早干嘛去了？”
“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張恒身體不穩摔在地上，跪在地上抓著林薇的褲腿：“我不應該鬼迷心竅！我不應該答應他們！我是混蛋！我是混蛋！”
林薇甩了甩腿，看著灰頭土臉的張恒，心里沒有一絲同情：“你不是想知道她在哪里嗎？你死了就知道了。”
此話一出，張恒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搖著頭手腳并用往后退：“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見他這副窩囊又虛偽的模樣，林薇不屑道：“說你是人渣都是抬舉你了。”
他哪里是知道錯了，分明是怕死。
姜析往前兩步停在張恒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你知道她為什么要把你留下來嗎？”
一聽這話，張恒忽然激動起來：“她還愛著我對不對？她還愛著我！對！對！歡歌一定是愛著我的！”
聽著這不要臉的話，直把林薇氣的胸口不斷起伏：“愛你什么？愛你把她送上絕路？還是愛你背叛了她？你是她的最后一道防線，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親手把她推了出去！”
“我沒有，我沒有。”張恒眼神閃躲，不敢看林薇：“我沒想那么做的，我不知道會變成這樣。”
林薇說的沒錯，也許張恒選擇陳歡歌，那結局可能會不一樣，只是現在一切都來不及了，而張恒也會在一次次的選擇下背叛陳歡歌，陳歡歌也將一次次死去。
真是殘忍。
回到住處，姜析徑直回了房間，轉身看到跟過來的秦洛和林薇，挑眉：“你們有自己的房間。”
林薇怒氣未消，臉頰還有些紅紅的，聽到姜析這么說立即道：“我就要跟你在一起！”
見秦洛逐漸沉下來的眼睛，林薇這才反應過來，找補道：“你還生著病，我在這不是能更好的看著你嗎？我都不嫌擠，你還嫌棄上了！”
說完就側身鉆了進去，她才不是害怕！
留下秦洛和姜析大眼瞪小眼，沉默半響，秦洛忽而垂下眼簾，不安的絞著手指帶著些許可憐：“我害怕。”
不知是不是姜析的錯覺，他感覺秦洛看自己的眼神與之前不一樣了，之前稍有對視就會下意識的移開視線，剛剛卻是直勾勾的看著自己。
再想到昨晚的月老廟外，姜析微微嘆了一口氣：“去把你的被子抱過來。”
此話一出，一直側耳聽著動靜的林薇“唰”的站起來，跑到自己的房間把床上的鋪蓋一卷就抱著回到姜析的房間。
倆人自覺的在地上把“床”鋪好，順勢躺了上去，即便外面亮的刺眼，林薇還是掖了掖被角：“晚安。”
昨晚因為緊張和戒備，林薇和秦洛都沒有怎么休息，起初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什么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
此刻一碰到枕頭，眼皮就開始打架，比自己想象中睡得更快，只是并不安穩，三人不約而同的陷入夢魘，無法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