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馬安靜地穿過樹林，逐漸向山的高處前進。

“還在生我的氣？”黎瑀陽低頭去看懷里的人，她也抬頭迎上他的目光：“不是你在生氣嗎。”

黎瑀陽迅速把亂七八糟的書房景象從腦海里扔掉，擠出一個笑容：“我怎么會生氣，上次本來就是我不對。”再從懷里摸出一支玉簪，“這是賠禮。”

黎鈺陽定睛一看，這支玉簪雕刻著太陽的形狀，小巧精致。看她沒說什么，便替她簪到發髻上，因為今日要出來活動，她只簡單梳了個馬尾，并沒有任何首飾，此時玉簪倒是有了用武之地。

兩人在接近山頂的開闊處停下來，坐在崖邊樹下的大石上，整個京城都能看見。

“皇宮在后面那一片，最高的那個……然后再往右邊后面一點，就是玉陽殿了。”黎鈺陽順著他指的去看：“我聽說你小時候也住在玉陽殿？”

“聽誰說的。”

“白露姑姑，你不喜歡我打聽你的事是嗎。”他突然警覺的樣子被她瞧在眼里。

“……不是，你可以直接問我，不需要從別人那兒知道。”他伸出手來握住她的，似乎想要掩飾窘迫，“你想問什么？”

黎鈺陽看著他的雙手，心里想著他今天確實心情不錯：“那……你能跟我說說母親的事嗎？姑姑說你和曜元小時候都與母親很親近的，我也只是聽師尊夸贊過母親是位難得的奇女子，其他卻沒什么了解……”

見她難得有些忸怩，黎瑀陽沉思片刻后開口：“母后年輕的時候曾經是輔國公府的女世子，有名的才女，我們兄弟幾個的啟蒙都是母后親自教的，連政務上的事，父皇也會和母后一同商議。若不是嫁進了皇家，輔國公的位置可輪不到那個愚蠢的老家伙。”黎瑀陽一想到輔國公最近一直上躥下跳地暗示皇上應該把長公主嫁給他家蠢兒子，就恨不得給他千刀萬剮，“所以就算前二十年母后身體不好，沒有孩子，也沒有別的妃嬪進宮，一方面是父皇始終鐘情母后，另一方面也是母后本身就很有威望。”

“才女……那就是璐虹那樣吧，可惜我沒有學到母親半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的確很敬重母后，也得過母后不少指點，不過她還差得遠。”黎瑀陽不太認同，“比方說母后擅長騎射，你才是母后的親生女兒，當然更像母后。”

“我很像母親嗎？”見黎瑀陽一本正經地點頭，笑著拆穿他，“你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也是見過母親的。”

“你見過？”臉色變了變，隔著面具倒不是很明顯。

“師尊的秘閣里有……一塊寶鏡，我小的時候曾經偷偷溜進去過，可以從鏡子里看到母親呢。一開始我也不知道是母親，只是有時聽到她在叫我……后來被師尊發現了，告訴我那是母親，但是也不準我再去看。現在想想，那時候母親應該是在叫你吧。”

她說的很慢，似乎是因為要用他能聽懂的語言去描述那些神奇的事物，黎瑀陽突然意識到，以前他總是恨自己成了黎鈺陽的替身，卻沒想過這十八年來她才是孤身一人。

“怎么了？”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黎鈺陽突然察覺到手上溫度的變化。

“就算母后不在了，你也還有我。”這個氣氛正是表白的好機會，“我從小就聽母后說，鈺陽妹妹是世上最聰明美麗的女孩子，真的見到你之后我才明白母后確實沒有騙我，母后也囑托我要好好照顧你，所以……”

被黎瑀陽自認為含情脈脈的眼神注視著，黎鈺陽十分感動：“這么多年我沒有盡到照顧父母的責任，多虧了有你陪伴他們，雖然我們沒有血脈親緣，但在我心中，你也和大哥二哥一樣是我的兄長，是重要的家人。”

仿佛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黎瑀陽心都涼了半截。

“對了，你之前給我的令牌……白露姑姑說很重要，我想還是應該還給你。”黎瑀陽見她從荷包中取出令牌，沾上了一些藥草的氣味。

“這是我身份的象征，你有了令牌，就可以隨意調用我的力量。”還沒從剛才的打擊中恢復，“剛剛還說當我是一家人，現在便要與我劃清界限么。”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黎鈺陽沒想到他如此失落，內心反思自己太不體貼，連忙把令牌重新裝好，“那我還是繼續幫你保管，但我也不能白白收你的禮物。”說著把脖子上的紅繩取下來，連著太陽玉墜一起掛在了黎瑀陽的脖子上，“這是我最重要的東西，以后就托付給你了。”

他還沒來得及意識到她的目的，只看見她突然向他貼過來，距離近得仿佛他一低頭就能觸碰到她，而他也確實這么做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馬蹄撞擊地面的聲音，和馬兒們的吼叫聲。

“月白？”黎鈺陽趕緊站起來向外看，叫身旁的人撲了個空。

只見黎瑀陽的玄鉞在路上攔著月白不讓它靠近，但黎鈺陽的呼聲分散了玄鉞的注意，月白趁機繞過它奔到主人身邊。

“你怎么來了？璐虹還好吧？”月白一邊圍著主人打轉一邊怒視跟出來的黎瑀陽，卻發現他也是心事重重，再看看自家主人，眼里全是狐疑，“我真的沒事，我們就是在這兒看看風景，你也來看看。”

瞧著她的笑臉，黎瑀陽察覺到心里有種情緒在發生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