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秋瑯送走蔣因之后轉身想去換身衣服,正好看見落木手里拿著那卷白布,想著燒了,魏秋瑯不禁一時感慨。等她換上衣服往保和殿去,一路走過亭臺樓閣,唯聽身后一陣叫嚷。
“殿下,殿下!”
聲音吵鬧如雀鳴,帶著欣喜愉悅從身后遙遙傳來,讓魏秋瑯和落木不得不停下腳步,回頭一望。
一女子匆匆踏上天橋的階梯,追著魏秋瑯跑過來,女子才慌忙止住腳步,她的額角冒出一層薄薄的汗水,瓊鼻高挺,粉腮紅潤,雖是喘著氣,但也笑嘻嘻的看向魏秋瑯,丹唇列素齒,翠彩發娥眉。她和魏秋瑯一般年紀,卻有魏秋瑯缺少的活潑。
宿嫣,般若族人,年方二九,跟隨她的姐姐游子吟自幼生活在琉璃都,游子吟擅岐黃,在尚食局任司藥,托游子吟的關系,宿嫣在尚儀局當司樂。
宿嫣為人心大,即使魏秋瑯待人冷淡,她也像看不見似的,偏要往魏秋瑯面前湊。
宮里的人也多是瞧不起她的,雖然他們自己也是如此,不過在同是厚顏無恥的地步上,他們更討厭能夠一而再再而三接近魏秋瑯的宿嫣。
魏秋瑯沒開口問,如往常一樣靜靜地看著她。宿嫣見魏秋瑯一臉漠然,也是知道魏秋瑯不會主動和她搭話,笑嘻嘻的問:“殿下終于回皇宮了!姐姐早先還催我給您送東西呢。”
“送什么?”
宿嫣一聽,眼里多了些失落,卻也很快回答道:“是殿下找了很久的定風草,昭通城的城主今晨才送來的。”
魏秋瑯看宿嫣眼睛亮閃閃的,頗有幾分邀寵的意思,她不禁一笑,“干的不錯。”
宿嫣睜大眼睛,笑容燦爛極了。
“謝殿下夸獎!”
宿嫣激動得快抱住了魏秋瑯。
“宿司樂。”
落木突然出聲,宿嫣才止住動作,收斂了不少,轉瞬之間從活潑可愛的小娃娃變成了大家閨秀。
落木對魏秋瑯低聲道,“殿下,各位城主已經在保和殿等著了。”
宿嫣撇撇嘴,也知道自己不應該拖著魏秋瑯,微微嘆氣,一臉不樂意。魏秋瑯抬手,摸摸宿嫣的頭,她的頭發軟軟的,看起來乖巧可愛,可她比魏秋瑯還大兩歲。
“本宮等會兒去游子吟那里,你也會在吧。”
宿嫣聽懂了魏秋瑯的話,笑盈盈的點頭,送走了魏秋瑯。正當她得意之際,一本書砸在她頭上,“這里是皇宮,你沒事往哪里晃呢?”說話之人正是她的姐姐,游子吟。
宿嫣委屈巴巴的摸摸頭,默默把落在地上的書撿起來,小聲嘀咕道:“我沒亂晃,昭通城主不是送來定風草嗎,我跟殿下說了。”
“你說個屁!殿下不知道差人來拿嗎?我不知道及時送過去嗎?要你不守規矩隨便亂竄,怎么一天那么多理由呢?”
游子吟雖是長得可愛,脾氣卻恰恰相反,暴躁又任性,又揣著姐姐的身份,總是對宿嫣大喊大叫的,少了面對宮人的冷漠,整個人鮮活得過分。
游子吟拉著宿嫣,頭也不回的朝魏秋瑯的反方向走,步履匆匆。雖說游子吟比魏秋瑯大幾歲,卻同宿嫣一樣,長相小巧可愛,臉圓圓的,整個人氣呼呼的,像個包子。
魏秋瑯站在紅墻轉角,一臉平靜的看著她們離開的背影,眼中難得出現一絲落寞。
落木站在她的身后默默不語,心里想道:長公主這次鐵定遲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她還是閉嘴吧。
魏欽司坐在保和殿上,金碧輝煌的宮殿不比朝堂差,反而因為是和諸位城主閑聊的地方,所以沒那么莊嚴,讓人心里輕松了許多。
他的身邊站的不是淮吾,而是另一位太監,身如枯枝,眼如鷹眸。他是先帝時的大總管,為人果決,處事不驚,因舍命救過先帝,遂被賜國姓,叫做魏亦,和太后蔣因一般大年紀。
淮吾沒有待在里面,站在偏殿的門口,他要等著魏秋瑯來,雖然每次都沒能準時看到她。
正當他望眼欲穿時,一道窈窕身影從遠處出現,他一喜,笑了出來,眉如青山,目若朗星。
魏秋瑯遠遠瞧見他,也不禁一笑,那一笑真是俏麗多姿,美憾凡塵,饒是見過她十多年的淮吾也失神片刻。
淮吾趕忙斂下自己的眼神,抱怨道:“殿下的性子什么時候能改改,站秋風里怪凄涼的。”
“哦,那下次你帶著笤帚,一邊掃一邊等吧。”
魏秋瑯敷衍極了,自顧自的踏進偏殿里,淮吾領著她坐在偏殿的軟榻上,她沒出去,隔著一面墻聽魏欽司和諸位城主閑談。
落木端來一盞糕點,精致小巧,放在桌上,因為是才端出來的,所以飄著淡淡的甜香。魏秋瑯蜷著腿,很自覺的開始吃起糕點來。
保和殿中只坐著大約六七位城主,都是些距離琉璃都較遠的城池之主。其中就有魏秋瑯之前提過西隴城城主顧玄。
此時正說話的是酈城城主梨丘,眼眸清澈,年紀不小卻依舊容貌俊朗,說話很坦率。
魏欽司高坐殿上,俊朗的面容一如往常的平和,若不是聽說了他除盡自己的手足,只留著魏尤瑾這個一直效忠自己的弟弟,倒是極有欺騙性的模樣。
他們聊了有一會兒,忽而聽得白梟城城主納蘭疾啟聲:“聽說酈城同荊月城近日關系不錯,梨城主的女兒似乎到了婚嫁年紀了,不知是否好事將近?”
梨丘同納蘭疾甚少接觸,只是偶爾聽說這位白梟城的城主脾氣極差,自登上城主位后就打壓族人,原先納蘭家在白梟城的名聲就不怎么好,納蘭疾的舉動無異于大義滅親,倒是頗受白梟城百姓愛戴。
只是納蘭疾什么不談,偏偏扯上自己的女兒,梨丘有些不高興,當即哼了一聲,“等你白梟城什么時候被打,我也同你關系好,叫我酈城百姓給你燒香拜佛。”
納蘭疾不惱,笑容滿面道:“這我可不敢比,若是白梟城被打了,梨城主該怎么辦啊?”
梨丘心中咯噔一跳,微瞇眼,眼睛瞥向上首魏欽司的位置,魏欽司正端著茶杯,輕輕刮蹭茶水,不動如山。
酈城據琉璃國北,屬邊城,而白梟城據琉璃國中,西有麗都,北有客木、西隴,若是白梟城都能被攻陷,琉璃國將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