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哭聲驚醒了李宸夜。
羽翼般的長睫輕柔掃過我的臉頰。
他試圖站立,可雙腿已然失去只覺,只在我肩頭溢出一聲悶哼。
他安靜下來,聲音虛弱而冷靜,“你走吧,拿著我的玉佩出宮,不要再回來了。”
“不走。”
看出他想死,我拼命搖頭,眼淚不停地掉。
李宸夜那雙漆黑的眼睛一下子變得悲傷而無奈,如夜色般遙遠。
他嘆氣。
“寶珠,我護不住你了,你為什么不走?”
我死死盯著前方,一時間竟爆發出莫大的能量,蹌踉著站起。
“若不是殿下,我早就死了。如果我能換殿下活下來,那才死得值呢......”
太子記掛著皇后娘娘,我就記掛著他。
雪地冷寒,冷到極致,竟生出燙傷的錯覺。
我已經沒有了思緒,眼睛只死死盯著東宮的方向,像是個只會挪動步子的機器。
回到東宮天已經黑了。
大殿內外里人丁凋敝,年輕力壯的都走了。
殿下在去太極宮前,就命寶月發放了眾人的身契,留下的,不過是幾個小太監和老仆婦。
李宸夜陷入昏迷,我也差點暈厥過去,心間卻是奇異的清醒。
我替太子殿下換了身衣物,這才發現他的腿凍得和石頭一般,連彎曲都做不到。
我忍住心疼,用溫水細細給他擦拭按摩。
太子的腿格外修長矯健,肌膚如玉,我按得臉色發燙,有些慶幸他此刻沒有醒來。
不方便的地方,就讓小安子來按。
如此忙進忙出照料了他幾日,他身上的熱才褪了下去。
李宸夜醒來時,見我在用生姜給他擦腿,便笑了。
“這是什么法子?”
優雅悅耳的嗓音帶著一點沙啞,我抬頭,撞進那雙幽深的鳳眸里,就撲進他懷里哭了出來,“殿下,你終于醒了......”
這幾天,我和小安子每天都提心吊膽的擔心有人闖進來,擔心皇帝隨時會廢掉太子之位,諾達的宮殿,連個主心骨都沒有。
大病初愈,李宸夜并沒有責怪我逾越的舉動,反而溫和笑看著我。
鼻尖都是他身上好聞的冷松墨香氣。
我臉上一紅,連忙退開,喏喏道:
“我被賣入宮里之前,冬天一向難捱,大家都說凍傷的人不能泡熱水,要慢慢溫養......”
李宸夜試著動了動腿,眼睛里有一絲黯然。
他微抿唇瓣,目光掃過我和趕來跪地的小安子,“往后,要累你們受苦了。”
彼時我還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直到車架停在角門,太子命我收拾東西,我才明白他自請去涼山行宮。
“也許不會再回來了,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李宸夜坐在輪椅上淡淡說。
他今天玉簪束發,一襲暗金流云紋的黑衣,越發清貴挺拔。
我愣了一下,他沒有穿明黃錦衣,也沒有再戴玉帶,仿佛只是個普通的貴公子,東宮侍衛推著他,他什么也不拿,卻這樣問我。
我突然覺得心酸。
大雍人人皆知帝后深情,皇帝登上皇位時,曾許諾過后宮只有皇后一人。
所以皇后娘娘在皇帝寵幸蘇貴妃后就有些神志失常了。
蘇貴妃不肯讓成年的三皇子出京,陛下竟也同意,還命太子為弟弟在京都興建府邸,崔皇后娘娘這才在宮宴要劃傷蘇貴妃的臉。
太子徒手握住了她的匕首,一次次替她善后求情。
皇后在瘋魔中也沒有忘記維護自己的兒子,太子拼著不要儲君之位,也要為她自困行宮,為她掙得一個體面。
我替他覺得惋惜,但又覺得理應如此。
太子殿下,原本就是這么個人。
我急急忙忙跑回宮殿,沒有回頭再看他一眼。
總覺得這也要帶,那也要帶,來不及解釋。
因此也沒有看見,身后李宸夜的臉色驟然變得蒼白。
他閉了閉眼睛,“景越,我們先走。”
我帶著凍瘡的手指還很笨拙,好不容易大大小小收拾好一堆行囊,小安子在外面焦急的亂轉。
“姑奶奶,別拿了,殿下都走啦!”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