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2002年三月二十五日,距離韓日世界杯開幕六十六天。
周玲子還在炒最后一個菜。我和董偉已經(jīng)吃起來。
“你答應李波了?”董偉說道,“蠻子已經(jīng)告訴我了,你的人事關系又轉回了原單位。”
我點點頭。
董偉沒再說什么,這種話題最好少提。
我拿起報紙,對董偉說道,“你們不是天天在捕蛇嗎,怎么還有人被咬了?比不上你們掀人家的攤子的效率高啊。”
“老子自己都被蛇咬了,還能怎么樣!”董偉把報紙拿過去看,上面登著一則消息,說是這段時間,已經(jīng)連續(xù)有幾起蛇攻擊人的事件,最后總結性的寫了幾行字,大意是今年暖冬,蛇類出現(xiàn)比往年頻繁,而且城市里的綠化工作比較出色,讓野生動物更加適合生存,市民都要注意,盡量不要去植被較多的地方。。。。。。。
“這不是扯淡嗎?”董偉說道,“竟然連個頭條都沒上,好像他們不知道城里有多少蛇一樣,怎么可能像他們說得這么輕描淡寫。”
“我知道。”我對董偉說道,“地面上的蛇就已經(jīng)不少了,我看見一條蛇從樹枝上落下來咬李波。”
“地面上不少了?什么意思?”董偉說道,“難道你還認為地面上的蛇不多嗎,我他媽的天天要打多少條蛇,你知不知道。”
“蛇在下面。”我把筷子朝下,指了指,“地面上的蛇都是掉隊迷路的,真正的大部隊,在地下。這就是李波要回去的原因。”
“你轉性了?”董偉睜大眼睛說道,“你不怕了?”
“我想通了,我他媽的有了房子,還愁沒有女人嫁給我。”我恨恨的說道,“你現(xiàn)在能結婚嗎,你有房子嗎?李波有嗎,他結婚,結個屁的婚。”
“還真有這事啊。”董偉罵道,“老子天天在街上打蛇,也沒說要獎勵一個名額給我。”
董偉埋怨幾句,忽然想起來什么,對我陰陽怪氣地說道,“你腦袋想的什么啊,你以為李波沒房子就娶不了楊麗了啊。”
我不動聲色,猛然把董偉被咬的那個手腕抓住。
“就當我什么都沒說!”董偉向我求饒。
午飯之后,李波帶我到了疾控中心,在一個中會議室前,我看到了會議室門口貼了一個臨時的紙條,紙條不大,就是個A4紙,上面用打印著黑粗的宋體字“突發(fā)事件處理指揮中心”。
我和李波推開門,里面坐著七八個人,有我們城建系統(tǒng)的領導,還有一個人,經(jīng)常在電視上看到,還有幾個穿著白色大褂和便服的人,我就不認識了。
我知道事情遠比我想象的更加嚴重。看來李波真的是信心不足,才讓我回來幫助他的。
會議已經(jīng)開始。
我和李波輕輕的走到會議桌的一角,坐下來。
“我現(xiàn)在就只想知道,那些蛇,到底有多少?在什么地方?”那個經(jīng)常在電視上路面的市領導正在追問城建部門的一把手。
一把手頭頂在冒汗,“前幾天在下水道,我們發(fā)現(xiàn)了很多。可是現(xiàn)在都消失了,找不到了。。。。。。”
“那地面上的蛇又怎么解釋?”市領導嚴厲的追問。
我和李波單位的一把手無法解釋。
“如果影響到我們文明衛(wèi)生城市的評選,”市領導對我們的一把手說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后果。”
一個醫(yī)生模樣的專家用他非常濃厚的武漢方言說道,“我覺得現(xiàn)在最緊迫的是,讓市民疏散,至少要讓出現(xiàn)蛇最頻繁的地方,市民疏散。”
市領導聽了,沒說話,鐵青著臉,看著我們的一把手。
“我們能夠肯定,蛇都來自于地下。”一把手說道,“還有辦法解決。”
“不要老調重彈,我需要的是實際性的解決方案。”
“我已經(jīng)把我最了解地下排水系統(tǒng)的職員叫來了。”一把手指著我和李波,“這是李主任,這是,這是。。。。。。”
“他是小趙”李波替一把手解圍,“他是最了解地下管網(wǎng)的維修工。”
“剛才說道那里了?”市領導說道,“你們的計劃是找到蛇群聚集的地方,然后集中消滅。”
“我們的打算是,統(tǒng)一在地下排水系統(tǒng)投放劇毒。”一把手說話開始流利,“技術上由我的兩個下屬解決,他們把所有下水道的出口都指出來,封閉,然后投放化學制劑。”
“絕對不行。”一個便服的男子站起來說道,“這會造成重大的環(huán)境事故。會污染地下水。從技術上講,我們完全不可能把所有的排水系統(tǒng)都給封閉。”
一把手看向我和李波,李波微微搖頭。
我垂下頭,心里非常不堪,怎么可能用這種招數(shù)。看來一把手真的慌了。他忘了十幾年前我們城市發(fā)生的一個重大環(huán)境事故,在郊區(qū)的一個三線兵工廠,因為一輛運輸磷化產(chǎn)品的貨車臨時起火,不知道當時的負責人腦袋是怎么想的,竟然下命令將一車黃磷全部傾倒在長江的支流里。結果引發(fā)了重大的環(huán)境災難,那個支流一直到長江的河段,魚蝦死絕,甚至影響到了長江。造成的損失,難以估計。
提出質疑的一定是環(huán)保局的領導,那個事件的陰影一直籠罩在我們的城市市民心里。
這個方案絕對不可行。
“那幾個病人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查出病因沒有?”市領導暫時放下話題,追問疾控中心的一個領導。
“還不能證明他們的病情和蛇有關。。。。。。。”
一個專家打斷說道,“但是也不能排除,你們找來的那個民間師父,屈師父,提出的建議是最接近的。”
市領導對疾控中心的負責人說道,“那個屈師父人呢?”
“他回家了,昨晚走的,現(xiàn)在應該回家了。”
“馬上給我把他找回來!”
會議室的氣氛緊張。
市領導的話題又轉回來,“還是那個問題,那些蛇,到底在那里?”
一把手無法回答,他剛才已經(jīng)說了,地下的蛇已經(jīng)消失。
“是不是已經(jīng)爬回了郊區(qū)的大山里面?”市領導逼著我們的一把手追問。
“有可能。。。。。。”
“拿出事實說話。”
一把手在不停地擦汗。
李波站了起來。
“你有話說?”市領導指著李波,“你是負責地下排水系統(tǒng)的李主任?”
“我認為蛇沒有離開城市。”李波慢慢說道,“它們只是去了一個地方,更加深的地下。”
“能找到它們嗎,我說的是具體位置。”
“我們在努力。”李波說道,“我們需要人手。”
“人手不是問題。”
“還需要時間。”
“我關心它們還會不會出來。”
“一定會的。”一個專家回答領導,“它們從城市的周邊瘋狂的向城市里遷徙,一定是有原因的,絕不會安靜的呆在地下,這不符合他們的習性。就算是他們暫時不爬上來,也是個巨大的隱患。按照最樂觀的方向估計,他們在地下休眠,當他們醒來之后,會發(fā)生什么,無法預測。”
“他們什么時候會重新出來?”
“這個不能確定,蛇的壽命很長,如果他們?nèi)w休眠,個體不吃不喝,可以存活一年以上,我們有過個別記錄,有超過十年的。而且地下系統(tǒng)里,有很多小型動物,它們有食物來源。”
“你的意思是說,從現(xiàn)在開始,到十年后的任何一天,它們都有可能爬到地面上。”
“是的。”
市領導嘆了口氣,“數(shù)量,它們到底有多少?”
“我們從這段時間發(fā)現(xiàn)的跡象,我們推算出了最保守的數(shù)字。”那個專家說道,“我不能給出準確的數(shù)字,但是我們能肯定,現(xiàn)在這個城市里,蛇比人多。”
我聽到這里,大腿篩糠一般的抖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