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這個世界真的有鬼嗎？

李南溪不知道，他也只瞥見一抹似曾見過的朦朧身影，但兩父子幾乎同時看見了，雖然兩人都醉眼朦朧。

也許兩只肥頭胖腦的小土狗也看見了，因為他們沖著女人身影狂吠起來，就在狗狂吠的瞬間，兩父子下意識低頭看了眼兩只蠢狗，再抬眼看時候，余光的疏枝間，只剩下昏暗的樹影。

兩父子都一動不動的呆立當場，而后，老頭輕聲問：“你也看見你阿娘了？”

“好像…，那身衣服就我上次噩夢里那人。”

“她剛才沖我們笑呢！她肯定來看你新房子，她跑什么呢？我們又不怕她。”

老頭沉默片刻繼續嘮叨道：“得趕緊請黃仙人看個日子給她換副千年屋了，我也是的，天天趕集就不記得給她買幾身衣服燒，她還穿那身破破爛爛衣服…”

然后老頭就坐在那棵櫻桃樹下抽旱煙，李南溪勸他回屋，他說坐坐再回。

李南溪便一個人回到了書房，然后木然坐在書桌邊發呆。

他是個無神論者，對于妖魔鬼怪魑魅魍魎從來嗤之以鼻，可自從上次醉酒鬼壓身動不了后，他看見那個慈祥的女人，再到今天夜幕降臨時再一次看見同一個女人。

難道是巧合，但今天真的沒喝醉，沒迷糊，也沒在夢中，而且兩個大活人同時看見。

這讓他不得不懷疑，也許，那個女人一直在他左右，只是因為他的無知，疏忽，或者內心對鬼神之說的排斥。

當晚雷鳴閃電鬧了一夜，到黎明時分，天稀稀疏疏開始下雨，李南溪清早推開門時，雨變大了，遠山在雨霧中若隱若現，幾條小瀑布發出歡快的轟鳴聲。

開春了，萬物復蘇了，天氣暖和了，遠山的櫻花已經盛開了，映山紅也在含苞待放。

李南溪打了把雨傘順著平臺邊緣慢慢的走著，他內心有一點對春天的興奮和雀躍。

從平臺往北俯瞰，兩個魚塘一左一右在山溝兩側，山溝的水滿滿當當的極速向北山口奔流，北山口外懸崖變成萬馬奔騰的瀑布。

水溝上游是小水潭，小水潭上也有一簾湍急的小瀑布。

天地間如同風箱在不停鼓動，黑壓壓的墨云，如毛線的春雨，翠綠的野竹葉，瘦骨嶙峋的石頭山，簸箕一樣安寧的盆地，易漲易退的山溪水，佇立斜風細雨中的李南溪。

李南溪喜歡這樣的雨，喜歡這樣的風，喜歡這樣的山，喜歡這樣的安寧。

漠然的，他又想起謝瑤，他突然感覺自己很自私，特別特別的自私，他融入不了這個快節奏的多變世界，他卻想綁架謝瑤陪著自己天荒地老。

可謝瑤愿意嗎？她為什么要放棄錦繡前程跟著自己隱居南山，謝瑤這樣萬里挑一的漂亮女人，她的學識和家世需要依靠一個男人嗎？

這個世界，如果你不能改變別人時，只能改變自己；但要是不能改變自己時，又該如何呢？

他和謝瑤都未曾認真思考過探討過這個現實問題，愛是荷爾蒙一時的沖動，他年輕時候見過太多太多沖動的女人，所以，不用驗證他都知道結局，見了，戀了，倦了，變了，最后散了。

如東升西落的一天，如春夏秋冬的一年，如生老病死的一生。

再深的愛也抵不過歲月的變遷和熱情的退散。

除非某一方在難舍難分時如那個女人一樣突然死了，死亡才是活人永恒的記憶。

天放晴后張魁一幫人走路上山來做工，他們都濕了褲管鞋襪。

平時他們大部分人都開摩托車上工的，溪里洪水還沒有退散，河水隔絕三姓彎兩岸。

這讓李南溪突然想起謝瑤祖阿爺為娶她祖阿奶浪漫修橋。

一個德高望重的老頭為了娶一位書香門第的漂亮小姐修一座石橋，歲月泯滅了一切，唯有那座石橋還在靜靜的述說那個久遠的愛情故事。

李南溪突然決定他也要修一座聯通南山的橋，一座浪漫的橋，一座可以變成傳說的橋。

哪怕他和謝瑤最后無果而終，哪怕他自己是南柯一夢。

黃仙人被請上山來了，黃仙人家祖傳石匠，主要是替人刻碑修墓，當然，也會修石橋刻木房基石，總之，從祖上十八代到活人十八代，他們家都能給摳出錢來。

但這個黃仙人卻從小迷上風水玄學和吹拉彈唱，并且在人到中年后成功轉行，雖然他也沒跳出死人活人婚喪嫁娶這檔子事。

黃仙人消瘦的身形沾點仙風道骨，兩撇漢奸一般的小山羊胡子，他瞇著眼睛先看了看李南溪這房子朝向，又拿出羅盤比對半天道：“你這房子差一點就是正北北極星啊！”

老頭立馬笑著道：“北極星好，文曲星更好。”

“好個卵，”黃仙人罵道：“你們也是瞎幾把亂來，正北方位在八卦中是坎宮所在，坎宮五行屬水，而水在風水中又象征著財氣，”

黃仙人看了兩人一眼故作高深道：“因為金能生水，但水是黑德，所以正北方位不能見紅色。”

黃仙人指著對面山上一片火紅色的映山紅道：“看到沒，見紅家宅不寧，鬼神顯形，你們最近莫不太平？”

李南溪忍不住內心一緊，這大忽悠好像有兩把刷子。

黃仙人摸著兩撇山羊胡子繼續道：“見紅就有五黃煞，五黃煞曉得不？”

老頭尿都差一點嚇出來，李南溪愕然搖搖頭看著這仙人兒。

黃仙人無奈搖搖頭道：“算了，說了你們也不懂，我直接告訴你們怎么破，你們這朝向每年開春見紅，你們得在正門口栽一片楠竹擋住紅煞反沖，還有你們這門口，連條排水溝都沒得，正北屬水，你們得積水，所以…”

老頭急切問：“所以什么？”

黃仙人連忙道：“所以得做石頭滴水溝，你們這房子是明排水，水滴石穿，你們看水泥地都滴起沙了。”

老頭立馬點頭道：“那就麻煩你幫忙做石頭滴水溝。”

李南溪看著這故作神秘的老神棍，他們家好像是石匠吧！這房子一周全部用石頭鑿刻滴水溝，那是近兩百米長的大生意。

看李南溪答應這筆大生意后，黃仙人很快選定三月初八為換棺材的黃道吉日，三月初八剛好是女人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