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大王您怎么來了？”

突然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嬴政的思緒。

嬴政回過神來，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一個健碩的身影，坐在加裝王座邊上的桌案后。

呂不韋一手捧著竹簡，帶著疑惑的目光朝這邊望來。

看到那不協(xié)調(diào)的布置，嬴政舔了舔嘴唇，心中深感礙眼。

但在明面上，他卻是面帶微笑，開口回答。

“有點事情想找呂相商議，今日正好無事，便過來看看。”

呂不韋放下竹簡，臉上浮現(xiàn)起好奇之色。

“王上在宮里養(yǎng)病養(yǎng)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想著要見老臣了呢？”

很突然嗎？

嬴政心下冷笑，臉上的表情卻不見絲毫變化。

“也不算突然吧，畢竟宮里發(fā)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孤就是想視而不見，那也無從談起啊。”

“那老臣就有些好奇了。”

呂不韋輕笑一聲，身體前傾，帶有壓迫感的聲音從他的嘴里傳來：“不知宮里發(fā)生了何事？竟能驚擾到大王，還請大王給老臣說道說道。”

這就開始裝起來了？

老王八蛋連臉都不要了，擱這裝蒜呢？

“呵……”

干巴巴地假笑一聲，嬴政直勾勾地盯著呂不韋的眼睛與他對視，心中毫無畏懼。

“呂相，以您的身份地位，就不要玩弄這種小把戲了，那有失體面。”

“孤也不想和您玩虛的，跟你直說了吧。”

“我來，是不想再看到類似的事件再次出現(xiàn)！”

“你和別人的事情，你們?nèi)テ渌胤浇鉀Q！”

“王宮，尤其是孤的寢宮，那里是孤的居所。”

“而不是給你們開辟出來的戰(zhàn)場。”

“孤不想在自己的家門口，欣賞老鼠之間的戰(zhàn)斗。”

“您明白嗎？”

嘴里雖是一口一個“您”。

但他心中的憤怒卻是怎么也掩飾不住。

顫抖的手臂，還有那不停閃爍著怒火的眼神。

無不表明嬴政正在極力地壓抑自己的情緒。

憋屈！

以及幾近不受控制的怒氣，都在不停地告訴呂不韋。

這位君王，已經(jīng)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呂不韋的手指敲擊著桌面，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嬴政的雙眼：“依大王的意思，您是在責(zé)怪老夫，給您帶來了不必要的危險？”

“難道不是嗎？！”

嬴政寸步不讓，反問道：“一個他國的殺手！與我大秦沒有絲毫利害關(guān)系！毫無理由地向孤出手！如果這和您無關(guān)，不如呂相您給孤解釋解釋，他一個夜幕的刺客，為什么要刺殺孤，他刺殺孤的理由是什么？！”

“這誰又能知道呢？”

呂不韋意味不明地笑笑，說道：“興許是姬無夜想在朝堂上更進(jìn)一步，在為自己積累功勛……”

“別胡扯了！”

嬴政粗暴打斷，怒氣沖沖道：“呂相，您不是小孩子了，這么幼稚的猜想，我想不該出自您的嘴里才對！”

聞言，呂不韋瞇起眼睛，眼神逐漸變得危險起來。

“那大王您說，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上哪知道去？

我特么要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得好好利用一下，干死你個老逼登？！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嬴政緩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放平聲音再次開口。

“總之。”

“孤不想看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打攪到孤的生活。”

“你把你的人撤走，以后別再接近孤的寢宮一步！”

“孤不想再看到他們！”

呂不韋沉吟兩秒，若有所思道：“他們兩個是去保護(hù)您的，要是沒有他們……”

“不需要！”

嬴政冷笑一聲，不再掩飾自己的情緒：“孤有兩位高人隨身保護(hù)，不需要別人多管閑事！讓他們走！他們在孤的身邊，就是最大的危險源！”

“看來大王您也已經(jīng)長大了啊。”

呂不韋深深一嘆，遲疑兩秒，說道：“也罷，既然是大王的要求，那老夫也不得不從。”

說罷，還不等嬴政有所反應(yīng)，呂不韋旋即又道：“不過丑話說在前頭，要是您出了意外，那可怪不到老夫頭上。”

先是嚇唬，然后是糊弄。

現(xiàn)在又變成威脅了是嗎？

在你眼里，我來之前到底是個什么形象啊。

我真的是……

嬴政無語搖頭，冷聲道：“既然是孤做的決定，不管日后出現(xiàn)什么后果，孤都會自行承擔(dān)，就不勞煩您多費心……”

“既如此，那老夫便如了大王的愿又如何！”

呂不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揮衣袖。

下一秒。

渾身包裹在夜行衣的刺客跪倒在呂不韋面前。

“去把驚鯢和玄翦叫回來，告訴他們?nèi)蝿?wù)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是！”

刺客領(lǐng)命，剛要離開。

這時，嬴政開口打斷：“等等！”

“大王還有其他事情？”

呂不韋饒有興致地看了過來。

嬴政沒有在意他的眼神，淡然道：“驚鯢是孤的王妃，她得留下。”

“哦？”

呂不韋瞇起眼睛，遲疑半晌后說道：“可是……驚鯢是一把劍。”

“劍可以走，人留下！”

嬴政強(qiáng)硬地給出回應(yīng)，沒有留下絲毫可商量的余地。

“驚鯢她……”

沉吟片刻，呂不韋似是想通了，朝刺客吩咐：“也罷！你去把劍帶走！人的去留無關(guān)緊要！”

“是！”

刺客領(lǐng)命，起身再次消失不見。

等他走后，呂不韋再次看向嬴政：“您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成了，不知大王可還有吩咐？”

“沒有。”

嬴政深吸了一口氣，顫抖著聲音道：“多謝呂相成全！”

呂不韋似笑非笑：“您以往可是叫老夫仲父來著，呂相這個稱呼，太過分生了。”

“生點好……”

嬴政意味深長地一嘆：“有了距離才不會心生怨氣，這不管是對您還是對孤，都有好處。”

“也是……”

呂不韋沒有否認(rèn)，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竹簡上面，不再理會嬴政。

“大王請回吧。”

離開之前，嬴政朝那邊看了一眼。

看到竹簡上寫著“呂氏春秋”四個字，心里暗暗把這件事記在心上。

之后，他頭也不回地離開大殿，沒有絲毫的猶豫。

大殿深處。

呂不韋抬起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小孩子脾氣，真是稚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