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志堅坐在車上，想著怎么跟安春雨交代，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頭緒來。

到了秀源鎮，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韓志堅決定從鎮上走回家。

不知不覺間，韓志堅走到了江小雪家店面的門口。江記食雜店是臨街的兩層樓，一樓的前面是店面，后面是廚房和一個小院子，二樓是臥室。秀源鎮的店鋪大抵都是這個樣子，區別在于有的人家是三層樓，甚至個別是四層樓。

江記食雜店二樓有三個房間，其中一個房間的燈亮著。韓志堅不知道是不是江小雪的房間，在樓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喊江小雪，于是往禾豐村走去。

韓志堅回到家，王月娥就迎了上來，說道：“怎么樣？報的什么學校？”

“報的醫學院。”韓志堅回答道。

“醫學院好啊，以后當醫生，把我這病好好治一治。啥時候開學？”王月娥高興地說道。

“看你這著急的，只是報志愿，成績還沒出來，分數線也沒出來，還要等一段時間。”韓運喜說道。

“我爹說得對，還要過兩周才出成績。能不能考上就看這次了。考不上，我就安心跟著爹一起種地。考上了，我一定好好學，到時候把您這病看好。”韓志堅堅定地說道。

王月娥眼圈微紅，說道：“嗯。不管咋樣，媽都支持你。我感覺最近我這腰比以前好了很多，你爹最近這按摩水平見長啊。”

“那真是太好了，我有幾次做夢都夢到您這病好了，還跟我們一起下地干活了。”韓志堅高興地說道。

“準備洗手吃飯，今天吃面，你最愛吃的打鹵面。”韓運喜也高興地說道，可能是被王月娥夸了一下，心情大好。

吃飯的時候，韓運喜說道：“小犬，你說咱們村這種情況，怎么才能富起來？我看報紙上不少地方都有萬元戶了。咱們村一個都沒有。”

“是啊，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們這里有山有水，咋就發展不起來？我看清陵縣的城郊鄉發展得就挺好，好多小洋樓都蓋起來了。”韓志堅唏噓道。

“老韓啊，還吃著呢？”院子里走進來一個人，一個火星忽明忽暗地走了過來。大黃叫了起來，上躥下跳的。

“老支書啊，大黃，蹲下。”韓運喜站了起來，一看是老支書，趕緊呵斥大黃安靜。

“你們先吃，我就是來串個門，先吃，先吃，吃完再說。”老支書說完把抽完的旱煙鍋在門檻上磕了磕。

“老支書，快坐。小犬你去倒碗水去。”王月娥也起身說道。

“他嬸子你坐，甭客氣。我來就是看看你們。”老支書看王月娥站了起來，趕緊勸道。

韓志堅去倒了一碗水，放了點野山茶葉，放在了老支書的面前，說道：“老支書，您喝茶。”

“小犬也長大了，成壯小伙兒了。不錯不錯。”老支書看著韓志堅贊許地說道，“可以考慮說一房媳婦了。”

韓運喜說道：“我這孩子一根筋，想著上大學，今年再不成，那就老老實實跟我種地了。說媳婦還早啊，誰會愿意嫁到俺家啊。”

“咱們村已經很多年沒出過大學生了，現在大學生可不得了啊，那畢業了肯定有好工作。”老支書說道。

“八字還沒一撇呢。老支書這么晚來，啥事啊？”韓運喜說道。

“村里的情況你也知道。大多數村民都是窮得叮當響，很多人連媳婦都討不上。特別是我們又臨近秀源鎮，更顯得咱們村落后。我在想，咱們村想發展，抱團才行，單打獨斗，很難富起來。”老支書一邊說著話，一邊往旱煙鍋里面塞著煙絲。

韓運喜看老支書把煙絲塞好了，劃了根火柴幫他點上，等著老支書繼續說。

老支書深深吸了一口煙，臉上寫滿了滿足，把煙緩緩吐了出來，說道：“你家的情況也比較困難，我在想啊，把咱們村幾戶責任田連在一片的，裹成堆兒一起干，成規模地種一些藥材類的經濟作物，也給大家探探路，看看能不能把咱們禾豐村的窮病治一治。”

韓運喜想了一下說道：“種經濟作物風險太大了，萬一不成，連吃飯都是問題了。老支書，你看我家這情況，經不起這種風險。”

老支書胸有成竹地說道：“這一點我考慮過了，確實很大風險，但是這個風險值得去冒。要按正常種糧食作物，你們家很難發家致富，這一點我想你比我還清楚。”

韓志堅眼前一亮，趕緊說道：“爹，我覺得可以干。”

“種啥？”韓運喜問道。

老支書磕了磕旱煙鍋子說道：“種草藥。前些天我到鎮上看病，鎮上的醫生說現在中藥漲價了，進貨都不好進。我在想，我們可以試試。”

韓志堅發現老支書有個口頭禪，就是喜歡說“我在想”。

韓運喜沒有說話，也摸出了旱煙袋，開始往煙鍋里摁煙葉，并招呼老支書道：“來，試試我這煙葉，勁很大。”老支書也把煙鍋子伸過來摁了一鍋。

老支書和韓運喜點上煙開始吞云吐霧，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老支書也不著急，他知道韓運喜做這個決定比較困難，因為萬一不成功就更難了。

韓運喜把煙抽完，似乎下了決心，把煙鍋子往椅子腿上一磕，說道：“成，我跟你干了，拼一把就拼一把，要不然小犬娶媳婦都難。”

老支書哂然一笑，說道：“好，就沖你這句話，我家有吃的，就有你家吃的。你放心地去種，我準備把幾家捆綁起來一起干。”

韓運喜疑惑地看著老支書，沒整明白啥意思。

老支書磕了磕煙鍋子，說道：“我準備動員八家一起做，大家風險一起扛，主要種經濟作物，糧食作物也種一些，夠吃就行。如果年成不好，歉收了，咱們村里管你們吃的。”

“那如果豐收了呢？”韓運喜問道。

“全是你們的！村里不抽成。你們權當幫村里探路了。”老支書手一揮，說道。

韓運喜拍了一下腿，堅決地說道：“干了，反正也這樣了，我怕啥。”

“那行，我還要去其他幾家說下，等收完秋就開干，到時候如果有奔頭，咱們再擴大規模。我先走了，別送了，別送了。”老支書把煙鍋子往肩膀上一甩，擺了擺手，走出了院子。熱情的大黃趕緊站起來叫了一陣子，換來了韓運喜的一陣呵斥。

“爹，這是個好主意啊。說不定咱們也能成為萬元戶了。”韓志堅高興地說道。

“風險也很大，沒有人敢這樣干過。藥材怎么種？種出來賣給誰？指望秀源鎮上的幾個診所，根本賣不了多少。可玉米、高粱、芝麻之類的，賺不到多少錢。”韓運喜擔憂地說道。

聽韓運喜這么一說，韓志堅突然眼前一亮，趕緊說道：“爹，我有個主意，我們可以種山藥。”

“山藥？那玩意不好種啊，一年山藥六年墑，土地的肥力受不了。一種山藥，其他啥也種不了了，非常耗墑。”韓運喜說道。

“爹，我在想，山藥既可以當藥材，又可以當菜來賣，也容易保存，不怕沒銷路。如果能形成規模，就更好賣了。”韓志堅沒有發現，在老支書的影響下，把“我在想”的口頭禪學會了。

韓運喜點了點頭，說道：“有道理。我到時候跟老支書商量一下，種山藥比種藥材好。不過我們素峰山上的野山藥品種不是太好，可能需要引進別的品種。”

“野山藥味道可以，但是個頭太小了，賣相也不好。我今天在清陵縣城吃飯時吃到了山藥炒西芹，那個山藥就比較大塊一些，應該是別的地方的品種。”韓志堅贊同道。

“去刷碗去，山藥的事后面再說。”王月娥看爺兒倆聊山藥聊得挺歡，好像已經干成了一樣，抽個空當催促韓志堅去刷碗。

“好嘞，我去刷碗。”韓志堅趕緊站起來收拾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