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下來,房子里還是沒有動靜,陳剛怕出事,起身過去查看。屋子里沒有人,便也不再等著,拿著東西進屋去尋找。
剛過玄關轉角,便見吳大林靠在沙發上,沒聲沒息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墻上的時鐘。
陳剛走過去低聲喊了聲“老板。”
驚醒了他,看著陳剛,這個跟了他快10年的司機,他少數的知心好友之一,艱難的扯出一個笑,可是他沒力氣,表情和哭沒兩樣。
掃視了一圈,沒看到吳越,“阿越呢?”
“在屋里睡著。”
看他情緒不對,眼眶也緋紅,于是緊張的問“出什么事了?孩子怎么了?”
吳大林沒有回答他,只是對陳剛說“你在這里幫我看著阿越,如果我沒回來,你9點的時候給他打一針這個藥。”
指了指他面前臺子上的盒子,囑咐道:“9點一定要打,左上肩。”
陳剛沒有多問,看他拿著外套往外走,不放心的問“你到哪里去?”
吳大林看著吳越房間的門,慘笑一下,對陳剛說“去見肖雅,見見孩子的媽。”
陳剛點點頭,雖然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吳大林這時候狀態不對,像失了魂一樣,但是他不能跟去,明顯現在比起吳大林,吳越更需要人看護。
出了門,吳大林又倒了回來,沙啞著帶著祈求的喊“老陳,你一定要幫我看好阿越。”
陳剛嚴肅的點頭,吳大林這樣,他心里有數了,此事非同小可。
······
吳大林很久沒見過肖雅了,久到他以為自己會認不出她。
但是從她進門的第一眼,吳大林就目光鎖定在她身上了,哪怕她變了,變得和以前一點都不一樣,但她還是一如既往的耀眼,不管在什么環境里。
再次見面兩人都很平和,雖然意外他的聯系,但是肖雅還是來了。在對待吳大林的事上,肖雅給自己立了規矩,不能逃避。
喝了口白水,肖雅見他頹廢餓模樣,皺了皺眉,吳大林一直以來都是精致的,年輕時候就臭美,于是她問“出什么事了?”
“肖雅,你這兩年有和阿越聯系嗎?”答非所問,肖雅肯定這是出事了。
看他神色,肖雅起身拉他起來,直接往外走,把人塞自己副駕上才問“人在哪里?”
“濱海路別墅。”
“肖安那棟?”
“嗯。”
油門啟動,一個飄移,往濱海路駛去。
路上她才問“出什么事了?”
吳大林癱在靠背上,雙手揉搓著臉,就著短短的幾個小時,他鬢間的白發已經冒出來了,不管平時維護的再好,實際上他已經是個中年人了。
遇到這種事,所受打擊可想而知。
“阿越被人下藥了,他自己做了解藥,但沒有把握,現在生死未知。”
“怎么回事!”一個急剎車,慣性讓兩人都往前顛簸。路上沒有什么車,所以沒有造成交通事故。
“報警沒有?怎么不去醫院?”
肖雅說著就要發動車子,被吳大林一把拉住“不要慌!”
“那個藥阿越沒說,但是他自己做了解藥,我去看過他的工作臺,上面的數字我查過,是----四乙基鉛。”后面那幾個字他說的很輕,肖雅也將將聽到。
驚恐的張大了眼睛,聲音不受控的嘶啞“你確定?”
吳大林搖了搖頭,他不確定,所以現在只有等待,只要阿越醒了一切都知道了。
緊緊的捏著她的手,試圖讓她放松,不要再顫抖。
肖雅紅著眼睛,那是怒急了的表現“有沒有說是誰?”
“沒有,他也不確定,所以我才要找你。”
示意她把車停到路邊去,吳大林看著還是法律上的妻子,她依舊很漂亮,氣質比以往多了從容不破的底氣。
“肖i雅,你在這邊這么多年,現在只有靠你了,找到那個人,讓他付出代價。”
肖雅懂了他的意思,他想私下解決。
兩人都沒有說話,肖雅閉著眼睛靠在座位上,她在思考應該從哪里下手。
吳大林不催她,等她慢慢想。
許久,她拿出手機播了個號碼,對方傳來激動的外語,激動得這邊的吳大林都能聽出來。
肖雅沒有和對方寒暄,直奔主題“我想麻煩你,幫我查一件事,對,很重要。”
掛了電話,碰上吳大林的目光,解釋到“前男友”
吳大林也不在意,示意她開車,一起去吳越那邊,現在不是說這些兒女情長的時候。
路上再也沒有說話,回到住處,一起進了屋子。
陳剛在椅子上和吳大林先前的姿勢一樣,正盯著時鐘走動。
見他們回來,趕緊起身,“剛才已經給他打藥了。”
看著吳大林后面的肖雅有點好奇,但直覺告訴他那可能就是肖雅,吳越的媽媽,因為母子兩長得挺像的。
吳大林看了一下時間,剛過六小時沒多久,對陳剛點點頭,“你先去休息,這幾天我們換換班。”
“好”陳剛去了樓上,找了間空房睡下。
肖雅去看了下吳越,他依舊睡著,如果不是呼吸還有規律,和死人沒什么區別,他臉上甚至呈現不自然的青色,透著灰白。
肖雅想摸摸他,但是在剛要靠近的時候,她退縮了,其實她對吳越這個臉色并不陌生,小時候她看過很多次。
吳越餓到極致的時候,臉色就會變成這樣,但是自己只覺得他終于聽話了,沒有覺得有別的不對。
但是現在,她害怕了,她甚至想逃跑,可是吳大林在門邊擋去了她的路。
他似乎并不驚訝肖雅的反應,想抽煙,摸了下全身才想起機場安檢拿出去了,沒有添置。
輕輕關上門,反鎖了,才走到她旁邊,和她一起看著吳越。
吳大林的語氣很冰冷,此刻的他仿佛出竅的利劍,一只手按著肖雅的肩膀,不讓她逃離“看著他!”
肖雅下意識按指令照做,驚恐的看著吳越,只聽吳大林此時慢慢開口,聲音很輕,“肖雅,本來我以為我夠了解你了。”
“什、什么?”
“阿越猜過很多人,同學、鄰居、醫生,但是唯獨忘了一個”
肖雅眼睛已經瞪大了,看著吳大林,仿佛很害怕他繼續說下去。
“他忘了說你,你這位生物教授。”
“不!不是!”太緊張,太恐懼,她發出的聲音猶如鴨子般刺耳。
吳大林沒有看著她,依舊看著吳越,“我想過很多種可能,甚至想過有可能是你的愛慕者,畢竟你一直很吸引人,有人為你失去理智是很正常的,”
“我想過很多可能,但是沒有想過會是這種結果。”
說完,吳大林轉頭看著她,然后笑了,那是一種很放松,很暢快的笑,他似乎很享受肖雅現在的表情。
此刻肖雅反而冷靜了,她了解吳大林,就猶如吳大林了解她一樣,不管分開多少年,這一點并沒有改變。
于是她咬緊牙關,惡狠狠的說“吳大林你怎么不去死!”
吳大林并不在意,肖雅恨他多正常,放開搭在她身上的手,轉頭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
“你看,現在這就是我們的報應。”唯一的孩子生死不明。
肖雅赤紅的眼看著床上的吳越,她知道,作為母親她從來都不稱職,她沒有好好待過吳越,現在吳越這樣,可能真如吳大林說的,是她的報應。
這兩年吳越在她不遠的地方,她都下意識避開,她害怕面對吳越,有種對同類的恐懼感,她不知道吳越會對她做什么。
“我后悔了”肖雅看著吳越說,吳大林聽這話并不追問,肖雅自己會說的。
果然肖雅認真無比的對他道:“當初離開,我不該逼著你去做了結扎。”
吳大林沒想到她居然是后悔這個,而不是吳越,看著兒子,吳大林本來期待的心,又重重的落下。
來的路上,在飛機上他想了很多種可能,不管是吳越遇到什么事,還是解決方法,他想如果是能用錢解決的事,那么他都會處理好。一下飛機他就讓秘書給他做了資產評估。
然后他想了很多要和肖雅說的話,一起為了孩子而努力,做到爸爸媽媽應該做的。
他們什么都沒有為吳越做過,現在一起為了孩子不說摒棄前嫌,至少可以暫時的化敵為友。
聽到她的話錯愕后,他又有一股果然是肖雅的荒謬感,她的重點從來與眾不同,除了愛情,似乎她可以什么都不在意。
就如此刻,她的后悔不是在于,吳越承受的苦難。
而是吳大林,這個她愛的男人,在這個孩子不再健康后,也沒有了再次擁有小孩的可能。
她想的是,這個男人多可憐啊,自己是獨子,現在有可能要沒了唯一的兒子,后繼無人,該多傷心啊。
她就像個旁觀者對待著吳越。
多適合戀愛啊,這樣的女人一心一意待著你,哪個男人不會愛上她呢,可是她的愛情有多熱烈,她的親情就有多悲慘。
可能沒有人愿意要這樣的媽媽,女兒。
當初的肖雅爸爸,現在的吳越。
而唯一的既得益者吳大林苦笑,這樣的感情他受不起的,太沉重了,所以只有辜負。愛情怎么能是人一生感情的唯一呢?
所以他選擇了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