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十一點的車站人跡稀少,胡谷信剛把車停下,灰暗的屋檐下就躥出一個人影。
“院長?!蔽涿牡暮粑芗贝?。
胡谷信四下看看,沒有人經(jīng)過,只有亮著前燈的出租車偶爾駛過。
“先上車。”他催促著武媚,要是過往的出租車上坐著認識胡谷信的人,那就糟了。
“你知道有什么方便說話的地方嗎?我沒有那么多時間?!苯值纼膳缘牡陰缀醵缄P(guān)門了,只有中華面館和壽司店的燈還亮著。
“就在車里說吧,這里很安全?!焙刃呕卮稹?
武媚坐在副駕駛座位上,她穿著黑色的喪服,頭發(fā)亂糟糟的,身體不住地打著顫,雙眼茫然地盯著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胡谷信覺得這個女人穿著喪服的樣子還真是別有風情。
“究竟怎么了?”胡谷信一邊轉(zhuǎn)動著方向盤,一邊問道。由于沒有什么要去的地方,胡谷信在路上漫無目的地開著車。
“遺體告別儀式結(jié)束后,小叔子忽然把我叫到了別的房間?!蔽涿睦^續(xù)說,“我的小叔子做生意,平日里就看不慣我獨掌這家店。他總覺得我會除掉丈夫,獨霸商店,所以和我關(guān)系并不好。他惡狠狠地瞪著我,他說無法接受哥哥的死因,揚言要找警察進行調(diào)查,把我嚇壞了,他怕我在丈夫死后把家產(chǎn)據(jù)為己有,所以才這樣恐嚇我,他的性格和我丈夫完全不一樣,非常狡猾。他對死因的質(zhì)疑,讓我大吃一驚,心里忐忑不安。我說醫(yī)生已經(jīng)寫了死亡證明書,請他在葬禮上不要做這樣對遺體不敬的事,但他完全聽不進去,而且,丈夫那邊的親戚都站在他那邊,我已經(jīng)被孤立了。難道我的小叔子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給丈夫吃‘東西’的事了嗎?”
胡谷信邊開車邊道:“他分明是在挑釁,怎么可能掌握什么證據(jù)?”感冒藥怎會要了人的命?太可笑了。武媚的小叔子怕是發(fā)現(xiàn)他們夫妻感情不好,才提出這一無理要求。說起來,這個男人對武媚的言行倒是觀察得很仔細。“后來呢?”胡谷信催促道。
“我據(jù)理力爭啦!但是,親戚們無論如何也不聽我勸,最后,小叔子還是叫來警察,請求解剖丈夫的遺體?!?
“他怎么跟警察說的?”
“他說懷疑哥哥是被毒死的,并解釋說,雖然哥哥死于肺結(jié)核,但不該這么早死,而且他衰弱的速度有些異常。他知道,最近我給丈夫吃了不少治療肺結(jié)核的新藥,還接受了藥物注射。所以,他懷疑我暗中下了毒?!彪m然小叔子跟警察說的只是懷疑,但武媚顯得十分心虛。
“警方受理了嗎?”
“嗯。葬禮結(jié)束后,警方就把丈夫的遺體運到醫(yī)院的解剖室了?,F(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開始解剖了?!蔽涿娜硖撁摪憧吭诤刃派砩?。
“有人隨同前往嗎?”
“我小叔子和另一個親戚去了。雖然我不答應(yīng),他們還是強行運走了丈夫的遺體,醫(yī)生,要是真的檢查出毒藥怎么辦?”聽起來,武媚的話音帶著恐懼。
“你放心吧,絕對不可能?!逼鋵?,胡谷信現(xiàn)在完全可以坦承那不過是感冒藥,但他覺得還沒到時候,得讓她有更多的負罪感才行。
“真的沒關(guān)系嗎?”武媚向胡谷信祈求安心感。
“沒關(guān)系。只要按照我所說,一點點給他吃下去,絕對不可能檢查出來。藥物引起的內(nèi)臟變化容易體現(xiàn)在肝臟上,但是,只要按照我的方法,即使解剖后進行精密檢查,也不可能有任何發(fā)現(xiàn),比起這些,你的態(tài)度最重要,你越害怕,越容易引起懷疑,他是在先動搖你的心理,而后試探你的反應(yīng)。振作一點,你要有信心,這樣才能對抗他的陰謀?!焙刃殴膭钪?。
武媚必須振作起來,要是她精神崩潰了,恐怕會說出對他不利的事情。就算是為了自己,胡谷信也要誠心鼓勵武媚。
11
第二天晚上,胡谷信被夏志方叫了出去。兩人去了一家很小的酒館。不知為什么,夏志方雖然不是窮人,卻從不選擇去那些高級酒吧。
胡谷信為了聽夏志方轉(zhuǎn)達龍珠的回復,急急忙忙趕了過去。當胡谷信趕到的時候,夏志方正自斟自飲。
“呀,你來得可真快!”他用銳利的目光盯著旁邊的胡谷信。
“前天辛苦你了!”胡谷信對他去龍珠家的事表示感謝。
“我要說的就是那件事,今天她到我家里去了?!?
“這也太快了,她真的去你家了?”胡谷信吃了一驚。
“就算我家里很臟,她也沒有派別人來答復,她可是很懂禮儀的?!?
胡谷信迫不及待地追問道,“她怎么說的?”
事實上,胡谷信越來越沉迷于龍珠身上散發(fā)的魅力,這恰恰是賴簾秀和武媚缺乏的。當初向龍珠求婚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現(xiàn)在他卻感覺自己已真心實意愛上了她。
“你真是個傻瓜!”夏志方說,“這種事情,哪有人會馬上答復的?”
既然沒有給出答復,龍珠又為何專程拜訪夏志方?胡谷信心想。
“這些話我只和你一個人說啊?!毕闹痉揭贿吅染?,一邊開口道,“說實話,她配你真是可惜,她又漂亮又有錢,而且非常能干,簡直無可挑剔。她來到我那間破屋子,真有蓬蓽生輝的感覺!”
這話一點不假。胡谷信偷偷地打量著夏志方,生怕他也喜歡上了龍珠,然而,向來就對女人缺乏自信的夏志方,此刻正面無表情地喝著酒。
“她到了我那里,”夏志方連喝幾口酒后接著說:“她說想認真考慮胡谷信先生的請求。”
“是嗎?”胡谷信激動得心跳加速,看來她也有結(jié)婚之意。
“你別高興得太早了。”夏志方說。
“她是有條件的,她知道你是醫(yī)院的院長,但是她不知道你的財產(chǎn)狀況,所以向我打聽?!?
“原來如此?!饼堉榈呐e動讓胡谷信有些始料未及。
“她是個務(wù)實的人,不可能和沒錢的男人結(jié)婚。她知道自己的條件很不錯,所以一個私營醫(yī)院院長的名頭嚇不倒她。她非常清楚,很多大公司表面上看規(guī)模龐大,實際上卻資金拮據(jù),經(jīng)營困難。所以,不僅要關(guān)注表面,還要了解實際情況。她和沒錢的男人結(jié)婚顯然會吃虧。”
“那你是怎么說的?”胡谷信的心都快從嘴里跳出來了,他唯恐夏志方實話實說:“那家伙一毛錢也沒有,醫(yī)院老是虧損,債臺高筑!”不,胡谷信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夏志方既然是媒人,就不會這樣說,不過,想來他也不會替自己說什么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