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谷信起初難以接受這樣的做法,不過最近慢慢習慣了。拉起防雨窗,再拉上窗簾,如同置身于夜晚。所以,胡谷信在賴簾秀那里待了三四個小時后再出來,也不會感到時間上的落差,因為房間里的狀態和外邊的黑夜已經自然而然地銜接起來。
胡谷信回到醫院后,徑直走進了院長辦公室。他渾身疲倦,想去床上躺著,可是,晚睡的習慣讓他無法馬上入睡,雖然有點頭疼,腦子卻非常清醒。
這時,外面傳來敲門聲。
胡谷信以為是施韻豐,朝門口瞪了一眼,進來的卻是一個年輕的護士。
“您不在的時候,武媚小姐三次打電話過來。”護士說,“我告訴她,您可能晚上才能回來,她說到時再聯系您。”
“嗯,知道了。”胡谷信點了點頭。他料到自己不在時武媚會打電話過來。今天是她丈夫的葬禮,那個男人即將在火葬場化為灰燼,武媚可能是要報告現在的狀況。不過,胡谷信覺得這些事無關緊要。他現在只關心龍珠那邊的態度。夏志方要是昨天去提親,不知她會做何反應。于是,胡谷信馬上撥通了夏志方的電話,想早點知道結果。
“是我,胡谷信。”他對著電話道,“昨天你去了吧?”
“嗯,去了。”夏志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不耐煩。
“謝了,談得怎么樣?我想盡快知道結果,以為你會給我打電話。”
“打電話你不在啊!”
“是嗎?你打過電話?”年輕的護士只告訴他武媚打過電話。“你跟哪個人說的?”
“一個老女人接的電話。”
胡谷信馬上明白了:是施韻豐接的電話。
“你都說什么了?”胡谷信有些慌了。
“只是讓她傳話而已。為了讓你早點安心,我請她轉告你,我跟龍珠小姐提過了。”
真是對不恰當的人說了不該說的話!胡谷信心想。然而,事到如今,已無法挽回,施韻豐肯定又在胡思亂想了。說起來,他今晚回醫院后還沒看到她。
“然后呢?”胡谷信催促道。
“嗯,那天受你拜托后,我立刻就去見龍珠小姐那了,我把你的話完全傳達過去。至于她的反應,只能說她聽進去了。”
胡谷信稍微安心了一點。事實上,他害怕龍珠一開始就拒絕,但是,出于禮貌,她即使想要拒絕,也不會立刻回答。
“那她的態度怎么樣?”從她的態度胡谷信可以判斷大概情況,“是從一開始就很沒心思回答,還是多少有點愿意?這個你注意到沒有?”
“嗯,”夏志方沉默了,好像在琢磨著措辭,“我感覺,這件事也不一定不行。”他終于出聲道,“她低著頭,一邊微笑,一邊認真地聽著。最后說,‘我考慮一下之后給您答復’。”
胡谷信很想知道她當時的表情和神態如何,但是電話里不便問那么多。“什么啊,不過是老一套,哪里有什么希望啊!”胡谷信故意失望地道。
“也是,這些東西我可判斷不了,警察的臉色我還看得懂,女人的想法就不明白了。”夏志方一點都不呼應胡谷信的話,只是老老實實地陳述自己的想法,對于女人,他的確一無所知,也就無法完全了解龍珠的反應,胡谷信不禁有些失望。
“她沒說什么時候給你回復嗎?”
“她說得想想,我也就不好說什么了,這種事又不像法律手續那樣有固定期限。”
“那就拜托你了。”胡谷信放棄了追問。
“晚安。”夏志方簡短地回了一句,就掛斷了電話。
這樣也算是有了一個機會吧,畢竟不是鬧著玩,而是正式求婚,龍珠心里多少會有些動搖吧。這正是胡谷信想要的。
10
電話鈴響了起來。
拿起電話前,胡谷信就預感到是武媚,果不其然。
“是院長嗎?”武媚的聲音很慌亂。
“嗯。”
“是我。現在說話方便嗎?你身邊有別人在嗎?”
“沒有。”胡谷信回答。
“我打了很多次電話給你。發生大事了!”
“怎么了?”胡谷信料想武媚應該已經從火葬場回來了。剛才他還想象著武媚的丈夫被熊熊烈火吞噬的樣子。現在能發生什么?胡谷信暗想,莫非丈夫死后,她因為興奮過度有些神經質了?
“我丈夫的遺體沒有火化,親戚們阻止了。”
“什么?你說什么?”聽到武媚這樣說,胡谷信的心臟仿佛停止了跳動。“怎、怎么回事?”
“詳細的情況電話里說不清楚,現在家里已經亂套了。”
胡谷信的心臟突然劇烈跳動起來。
“院長,情況緊急,你能現在就過來嗎?我想和你當面細說,我一個人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武媚的話音帶著哭腔。
“好吧,我現在就出發,去哪兒?”現在不能置之不理,都是自己給她的“毒藥”惹的禍。
“我在電信街的車站等你。你大概多長時間能到?”
“三十分鐘。”
“我等你。”
掛了電話,胡谷信倒吸一口冷氣,究竟是誰反對火化?她雖然說了是親戚,但并未說明理由。胡谷信讓武媚給丈夫吃下的不過是感冒藥,怎么會有問題?但是,如果胡谷信給武媚藥這件事泄露出去,不管是不是給的毒藥他都會被牽扯進去。難道是武媚不小心,喂藥時被人發現了?
阻止火化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懷疑死因,警方就會介入進行尸體解剖,胡谷信雖然堅信自己給武媚的感冒藥絕無問題,卻總覺得自己早晚會被卷入一場很大的風波。真是一場無妄之災!事已至此,還是早點見到武媚,打聽清楚為妙,胡谷信看了下表,已經十點半了。
出了房門,胡谷信走向車庫,他發動引擎,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后視鏡,只見施韻豐如同嗅覺靈敏的動物,正用警覺的目光看著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