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城邊緣的旅者客棧門前,店小二不耐地驅趕著群積的乞討者。
城主心善,看不得他人受苦,于是專門的執法者把他們都給趕到了城外圍。
“誒喲,都是討口飯吃,你一個月才幾個銅板子,有必要下這么重的手嗎?”
幾個腿腳不便利的乞人躲閃不及,硬是用屁股接了小二竹竿的好幾下白刃,疼痛又不失曖昧。
“我倒是不想這樣,但你們成堆扎在這里,店家看見還不得扣下我的工錢?我也是按規矩辦事,身不由己啊!”
小二無奈地一攤手,說罷又是幾竹竿揮下來。
“你大爺的!我以前還經常給你賞銅板呢!你不認得我啦?要不是年前的獸災害得我賠個精光,你現在還得對我斟茶遞水呢!”
“那你可應該去找那災獸評理,和我說干甚?別說是以前,你現在要是有錢,我還是可以給你斟茶遞水!”
幾竹竿下去,人群終究還是散了,只剩一些身體不適的老弱婦孺實在是難以行動。
“慢。”
慎戎伸手制止了小二即將揮下的竹竿,以一串銅錢作賄賂塞入小二手中。
“給她們一些時間,店家來問就說是我說的。”
“誒?是,是的!客官您不僅一表人才,心地還如此善良,今后一定升官...”
感受到手中之物,小二即刻根據重量把笑臉調到了最高級別,慎戎卻比出一個噓聲的手勢,示意他不用再拍怕屁,可以離開了。
并不是因為慎戎善良,亦或小二觸及了他的底線,純粹是因為覺得店小二抽別人屁股還挺好玩的。
而且他也沒有那么多銅板可以給每個乞丐。
一縷細小的無形之力此刻像煙霧一樣被慎戎的蓮體牽引吸收,流入衣衫下微微閃動的蓮紋中。
干涸的紋路終于得到了些許救贖,但仍然遠遠不夠。
慎戎的眉頭稍微舒展,小二雖然口頭不客氣,但還算是真性情。
這一縷獨特的力量就是念意,不參與自然靈界的循環,也不生于青塵海中的道。
轉頭看向幾個身體不適的老嫗,慎戎示意清霜從行箱中取出了一些食物和普適性廣的簡單藥品。
“二少爺...為什么您給下人們銅錢,卻只給乞丐食物?難道他們不更需要錢嗎?”
清霜蹙眉,她輕歪著頭,本覺得不適合多嘴,但想到慎戎一向豁達,索性也就問了。
慎戎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側首看向墨瑾,輕輕抬頜示意。
“大人...大人的意思是,乞人們沒有家丁一樣選擇的機會,食物和藥品就是她們最需要的東西。如果給予大量錢財,反而會給她們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說完,墨瑾期待地看向慎戎,直到他的手開始在自己的頭上搓揉才激動地瞇起眼睛。
“喏,讀書的作用現在就體現出來了,或許不能直接改變你的現狀,但卻可以開拓人的思維。”
“知道,清霜知道啦...”
清霜紅著臉,有些尷尬地撇過頭,她的手不安地搓揉輕甲邊緣,希望這一刻可以加速過去。
早知道問這個會出糗,自己就不問了。
...不過還是看些書吧。
這一帶不時也會有心善的富人布施,所以慎戎的行為也不顯奇怪,只是他們大多由下人動手,像慎戎一樣親自參與的倒是少見。
慎戎隨意打量著剩下的乞人,根據前世經驗,通常來說自己會有很大概率在這里遇到某個十分貌美且資質逆天的落魄女孩。
自己只要誠心待她,給她滿滿的愛和陪伴,以后就的生活美好得難以想象~!
但很遺憾并沒有。
慎戎有些無語地搓了搓自己的臉,多少歲的人了還在想這些,真以為是小說嗎?
此時,又是一縷縷念意從老嫗們的身上匯聚傳來,老嫗們本身并沒有修為,更不曾學習任何功法,這僅僅是她們心念所致的結果。
感受著蓮體中的能量逐漸豐盈,慎戎想到了過去...
“人有三十二主脈,六十四支脈,但通常先天閉塞,第一境界通脈的十個階段,就是不斷沖擊這九十六脈的過程。”
強烈的陽光迎面瀑下,慎戎必須瞇起眼睛才能勉強看到上方那橫坐的一道道蒼松般的身影。
那聲音好像干枯的水井,卻像洪鐘一樣明亮清晰,仿佛貫通時空,在慎戎的腦中響起。
“通脈境渡完,即窺仙途極限,是所謂的第二次資質,更是勤勉可逆的第二次關鍵,你出身布衣,倒也不必對自己太過苛責...
什么!你他娘的有九十六脈?!!”
曾經的自己身為古今唯一九十六脈先天貫通者,不僅打破了學術界的共識,更是在通脈十階內凝練出了數道靈紋,一時間轟動整個天徽,聲望震蕩星海各界。
因為難以置信,有意隱退后,各界一致認為這只是信眾們因崇拜而編造的傳說。
不過現在慎戎已經清楚,所謂的天賦實際只是位面的一場游戲,再罕有的漂亮體質也終究是池中錦鯉。
自己曾是位面為了清除危患而生出的一把武器,一把從始至終都被安排的,自以為幸運的單刃劍。
直到身上的靈紋逐漸穩定,慎戎才開始大約感知今日的收獲。
以常世修為的境界對標...蓮體大約在通脈第三重的境界。
十年了...進度居然這樣緩慢,隱于梁府果然是不得已的下策...
“唉...”
慎戎推門準備進入客棧,半只腳卻停在了外面。
等等,那個老嫗是不是....?
慎戎后退,三兩步走到了其中一個老嫗面前,瞇起眼開始仔細打量起來。
“你可是輪回者?嘴硬...我們一測便知!”
“不是啊,不是啊大人...我丈母娘才是輪回者!她要收我八十萬靈石,普通人哪有那么多啊...”
“好人吶...真是個好人,會有好報的...一定是神仙下凡...”
“牛雜啊,好吃啊牛雜,吃完變牛雜....”
忽略掉身邊吵雜的聲音,慎戎又更近地靠近了那老人,幾乎是貼在了老人的面前。
“老人家...您,可有難言之隱?”
“我?!我...我確實是,近來肺疾是又犯了唉...咳咳咳!咳咳!”
原本低著頭的老人猛地咳嗽,口水噴地慎戎滿臉都是。
“你竟敢!”
“大人小心!”
清霜和墨瑾剛想動作卻被慎戎一手摁下。
他的身體卻沒有半點移動,這讓準備發作的二女和老人都愣住了,只見他頭也不回,熟練地伸向后方清霜的行箱里,摸出一包肺藥,塞入老人的手中。
“肺疾很危險,您和朋友們應該保重身體...”
“謝謝,謝謝...你人真好,我正缺這個...?誒?你這是做什么?!”
只見慎戎一手抹去了臉上的唾沫,另一手抓住了剛才的肺藥,甚至連先前的資助品都一并收了回來。
老人愣神間,慎戎緩緩地貼在了她的耳邊,用只有對方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
“去,你,媽,的。”
聲音標準地讓老人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慎戎帶著二女離開她都還沒反應過來。
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皆是覺得那老嫗不識好歹,別人好心幫助居然還如此無禮,受到了這樣的對待也是合情合理,理所應當。
只有在廊間前往前往浴房的慎戎知道,那老東西身上沒有一絲念意涌出,分明是個出來做兼職的。
見懷疑到頭上才故意用那樣惡心的手段去嘗試趕走自己。
慎戎連為他人求藥的可能都想到了,但卻依舊沒有任何反應,說到底也是現編的,至于為什么是肺藥?
因為肺藥現在賣得最貴,如果不是身份限制,她包準會說想要壯陽。
浴房前,慎戎停下腳步,側首。
清霜沉默不語,顯然心中矛盾不已,而墨瑾卻攥著小手,咬牙切齒,看來得提防她偷偷拿箏去報復打人。
可惜自己不能直接告訴她們真相,蓮體的秘密不能再有其他人知道。
“你們...覺得我太過分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