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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兩個月前,珈南殿內…

“啟稟帝姬,有凡人擅闖鬼門關,在忘川河畔邊游走晃蕩結果迷了路,惱羞成怒在岸邊叫囂辱罵,被我等發現之后已將其羈押在殿外,還請帝姬處置發落。”官差從殿外急忙趕來稟告。

施殞早已是見怪不怪了,懶聲倦氣的說道:“押上來。”

“是。”

不久,只見兩名官差一左一右的扣押著犯人的肩頭走上殿來,原來是個身材高大樣貌俊逸的少年。施殞扶著額頭按程序問道:“你是何人?為何擅闖地界?”

“你是誰?我只和施殞說話。”那少年渾身透出一股子蠻牛般的犟勁兒。

“我就是。”

少年見她正坐殿中,氣宇非凡,掃視了一圈獨她一人赤發紅瞳,想必正是施殞沒錯了。他奮力掙脫官差,手指直直的指著施殞的眉心,令她不自覺的蹙起眉頭來。“我今天來,就是為了取代你的。”

施殞冷哼一聲道:“就憑你?信不信我立刻讓你到忘川河邊排隊。”

阿莫站在一旁死勁兒捂住嘴也沒忍住笑出聲來。

少年霎時在腦海里浮現出自己在長長的投胎隊伍里排隊的畫面:一望無際的長龍大隊自己排在最后一個,隊伍的盡頭一個鶴發雞皮的老嫗向他招手道:“來喝湯呀年輕人!”

他咽了一下口水道:“你嚇不倒我的,我今天敢來就沒準備活著回去。”

“你不是第一個擅闖地界的人,怕死就不會來了。不過有些人為情,有些人為義,你是為何?”施殞撥弄著茶蓋依舊懶聲倦氣的問道。要不是近來太平無事她才懶得和他周旋,打個五十大板抹去記憶扔回人界便是了。

少年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道:“我是為天下蒼生而來。”

“哎喲喂,起這么高的調子,你也不怕摔成爛泥巴。”阿莫白了一眼道。

“你問過蒼生了嗎?他們知道你為他們而來嗎?”施殞依舊不緊不慢的聲調,堂下的官差們卻是一陣陣的竊笑。

被他們這么一番嘲弄,少年感到從未有過的屈辱。他們不但沒有半分動怒,甚者嬉皮笑臉的把他當猴子一樣戲耍,這是從根本上對他的藐視,這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

那少年更是怒火中燒,扯著嗓子吼道:“就是因為你們如此不務正業,才會有我這樣的人來闖地界,來取代你們。我今日未成之事他日也會有人來替我完成,把你們這群德不配位之人統統趕下來,還世間以公道。”那少年怒目正色的看著施殞,那一刻他的身后仿佛站立著千軍萬馬。

“他是不是讀書讀多了讀傻啦?”阿莫歪了一下身子對施殞說道。

施殞無奈的搖搖頭,和小孩子周旋真是無聊至極的事情。“不是我選擇了蒼生,而是蒼生選擇了我。”

“你既說是蒼生選擇了你,那為何你卻辜負蒼生?”

施殞抬眼道:“我何時辜負蒼生?”

“善人早逝,惡人百歲,窮人多舛,富人順遂,種種不公難道不是辜負蒼生?”

“世間萬物自有天道,而我亦在天道之內,又如何能夠操控命數。”

“難道你也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

“嗯。”

那少年冷笑起來道:“呵,你哄騙誰呢?你法力深厚又與天同壽,連你也掌握不了自己的命運?說出來誰信啊!”

“宇宙萬物無時不刻都在變動,沒有誰能提前預知結果。凡人都說神能未卜先知,那不過是根據當下的種種因素進行大概的推算而已,算不得什么先知。天機之所以不可泄露,因為一旦知曉了自己的命數就產生了變數,那么結果就會隨之而產生變化,所以不如順應自然,否則神為什么不算算自己的命數如何?”說罷自呷了一口茶。

少年呆呆地低著頭不發一語,陷入了自我的深思之中。隨后他聲音低淺像怕打碎什么貴重的寶物一般說道:“你的意思是命數由萬物而成,沒有誰能掌控命數。”

“是。”

“如此,命數變幻無窮也就無法更改?”

“是。”

少年終是接受了現實,不再強辯。

施殞見他已然服軟,又說道:“我念你年少無知不做深究,但你擅闖地界犯了律法,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說罷轉身向阿莫問道:“你說該怎么罰他才好。”

阿莫摸了摸下巴,喃喃說道:“年輕人啊血氣方剛的就喜歡逞兇斗狠,我看啊他應該磨磨性子才行。”

“怎么個磨法?”

“前幾天你不是帶回來好多棗子還沒去核嗎?干脆讓他去去棗核呀。”說完一臉得逞的奸笑。

這個點子也只有阿莫想得出來了,以前為了磨施殞性子他想出了成千上萬的辦法,一個重復的都沒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磨過頭了,導致施殞現在總是一副氣血不足四肢無力走到那里靠到那里的死樣子。話說那去棗核也是最費心思力氣的,棗子曬干以后棗肉便緊緊裹住棗核,沒點耐心和技巧連核帶肉的一起去掉,只會丟的多剩的少。平時都是交給膳房處置,他們一天這么忙哪有時間一個個的去棗核,那些紅彤彤胖乎乎的棗子要是放爛不知道得多可惜,這下剛好有人干這活計了,兩全其美。

施殞點頭道:“由你處置吧!”

說罷,瞬息之間殿上早已沒了她的蹤影。

阿莫便領著少年一同來到膳房,還沒進院門就聽見勺子碰撞菜鍋發出的“砰砰”聲。聲音此起彼伏熱熱鬧鬧,和少年所想象的地界實在出入太大。他一直以為地界一定是陰陰慘慘,鬼氣森森,鬼哭狼叫。結果這里除了沒有陽光與風以外和人界其實并沒有任何分別,一切井然有序,有聲有色,他在心中默默的對施殞產生了些敬佩之意。

進了院門,正在院中擇菜的小廝抬頭看見他們便小跑著迎了上來,滿臉堆笑的問道:“莫叔,今天怎么有空來我們膳房啊?”

阿莫也一臉燦笑道:“吶,我給你們派了個新伙計來啦!”

那小廝歪身一看驚訝道:“呀,是凡人啊?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凡人了。”

“你是不知道,這個家伙擅闖地界就算了,還飛揚跋扈的說要替代阿殞,把他給能干得喲,你說欠不欠收拾啦?”

“這確實是挺欠收拾的。”那小廝附和著答道。

“不過阿殞宅心仁厚這你們是知道的啦,想著他年少無知就沒有對他用刑,只是派他到膳房來負責做去棗核的工作,順便你們平時有什么打雜的啊跑腿的啊也都吩咐他去做,這樣既可以幫你們的忙,又可以磨磨他的性子是不是很周到呀?”阿莫一如既往的逮到機會就大肆宣揚施殞美好良善的品德。

少年跟在他身后望其背脊狠狠的翻了個大白眼。

那小廝一聽到有人來干去棗核的工作聲調都變得無比激昂:“帝姬真是深明大義,以德服人,年少有為啊!”

阿莫哈哈大笑著又轉身大力拍著少年的肩膀說:“這位就是阿蘇啦,以后你就跟著他干活啊。”

阿蘇拍拍胸脯接過話去:“放心吧莫叔,在我手上再烈的馬我也得給他訓得服服帖帖的。”

“交給你我是一百個放心的啦,那我還有事就先走啦!”阿莫隨即又對少年說:“你要好好在這里干活,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知道嗎?”

少年又是一個白眼。

阿莫走后阿蘇便把少年帶進最南邊的小屋里,一打開房門少年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紅彤彤滿當當的紅棗堆滿了整整一屋子,少年怒罵道:“這么多棗子?這個施殞到底是從哪里打家劫舍得來的,都把這些棗核去了這得干到死才干得完吧。”

阿蘇感同身受的輕輕拍著少年的背道:“你此刻的心情我是十分理解的,當時帝姬讓我騰空一間屋子的時候我以為她要裝些什么稀世珍品的食材,我呼朋喚友讓大家跟我一起開開眼界,結果竟然是一屋子的紅棗。并且還讓我把這些棗子的核全都去了,當下我就直接打算去投胎了,不過還好我忍耐下來了,這不,你就來替我分憂解難了嗎?所以說活著終究是好的,活著才有轉機,對嗎?”

“所以說我也得忍耐著等待下一個替死鬼嗎?”少年一臉不屑的說道。

“你這么說可就不對了,什么叫替死鬼啊,這話說得多難聽,這應該叫志同道合的伙伴。”

“還不知道下一個是那個倒霉蛋你怎么知道我跟他就志同道合。”

阿蘇聳聳肩道:“要是不志同道合你們怎么會落到一個下場呢?”

“也對,那就是兩個志同道合的倒霉蛋。”說罷,少年便坐在棗屋外特意準備的桌椅上打算開始工作。

阿蘇卻上前一步攔住他道:“這干活呢得講究個技巧,如此才能事半功倍。”

聽他這么一說少年放下了手中的棗子問道:“你有什么技巧?”

阿蘇從身后拿出一根細細的竹筒子,約莫有小指般粗細長短,他笑道:“你別看它簡簡單單的毫不起眼,這可是個好工具。”說罷左手拿起一顆紅棗,右手將竹筒插入紅棗的中心部分,輕輕一推,棗核便被輕易帶出,還保留了紅棗完好的形態。阿蘇拿著去了核的紅棗在少年面前晃悠顯擺:“怎么樣?這方法不錯吧!”

少年接過竹筒也自己去了一顆棗核,這樣確實容易了很多,他拿著竹筒仔細端詳道:“世人都說慢工出細活,原來快工也可以出細活。”說罷,他便又低頭開始了自己的工作。阿蘇搖搖頭道:“你是不是想快點把活干完回到人界?但其實有時候你越是想快點把活干完你就越是干不完,我的人生總結就是,讓自己身在其中,這樣你就能享受到忘我的充實與快樂!”

少年誠懇的說道:“謝謝你和我說這些,無以為報,等我回了人界多給你燒點紙錢。”

阿蘇給了少年一記爆栗,“你不會說話就不要說好不好,我都忘記自己死了幾百年了你今天倒來提醒我了。”

少年揉著腦袋納悶的問道:“你死了這么久了為什么不投胎呢?難道也是跟我一樣犯了錯在這里贖罪?”

“差不多吧,不過我可沒你那么大的志向要取代帝姬,我能為什么,還不是因為一個情字。”說罷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千古以來歌頌愛情的故事數不勝數,我雖然也會為了故事中的悲歡離合而感到悵然,但始終無法做到感同身受。對我而言那都是些遠在宇宙之外,海底深淵的事情根本無法觸及。”少年此刻突然意識都自己是多么的短淺,不免搖頭苦笑起來。

“人間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阿蘇抬頭仰望著這片黑絨布一般的天空,沒有一顆星星供人憧憬,等待是一場自我的囚禁,然而刑期是無期。

少年看著阿蘇干癟的側臉,他的身上仿佛有很多故事,但是他不說少年也不會追問,他們就這么默契的坐了一會阿蘇就去忙自己的事去了。少年便一個人安安靜靜的開始做著自己的活計,他平心靜氣的一顆一顆把棗核去掉,越來越熟練,越來越得心應手,他覺得如果現在舉辦一個去棗核大賽他有信心自己能夠奪冠,這么想著竟自己突兀的笑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阿蘇提著食盒向他走來,附身問道:“餓了沒?你們凡人是一日三餐一頓也少不了的,你先去把這參湯給施妍郡主送去再回來吃飯吧!”

不說不餓一說就餓,少年摸了摸自己早已扁下去的肚子笑道:“確實是有些餓了,那我趕快去趕快回來。”

“下了山就一直往前,走到有涼亭的人形路口就左轉一直走,第一座府院就是施妍郡主的宅邸了。”阿蘇領著少年站在膳房的大門外為他指路。“明白了嗎?”

“嗯,明白,我馬上回來。”少年答了一句便拎著食盒走了。

剛來的時候因為對環境不熟,加上心里恐慌就給迷了路,現在對位置有了大致的判斷以后少年的心中便松和了些,不知不覺竟放慢了腳步觀賞了起來。地界沒有日月,所以每隔二十步就放置了一盞明燈,使得本該是一片漆黑的地界竟然像人界的燈會一樣通透明亮,令人心底癢癢生出一些莫名的悸動來。地界沒有花草,于是便將燈籠做成各種花草的樣式來代替,或含苞的芍藥,或盛放的牡丹,或是立在水中的荷花,全都栩栩如生模樣嬌俏。

穿過小街便是阿蘇所說的人形路口,一瞬間少年只覺得眼前突然豁然開朗,這里喧鬧沸騰與人界相比只有過之而無不及,看那散步閑聊的,擺攤販賣的,雜耍賣藝的,嬉笑打鬧的,亂哄哄成一團將他推進這片迷離朦朧的萬花世界里。

少年逆行人群猶如酒醉一般腳步拖沓著一步一停的繼續前行,“在一片黑暗之中升起無數明月,在殘垣斷壁里開出絢爛的花,這番闊達心境豈是我這等俗輩能夠匹敵,取而代之,呵,簡直是蚍蜉撼樹天大的笑話。”少年在心中感慨自嘲著,之前的煩悶也全都隨之而散了。

接著一陣笛聲傳入耳中,順著笛聲尋去卻始終不見奏笛之人,周遭的一切喧囂全都戛然而止,眾人都靜下來去聆聽那仿佛來自遠古的笛聲,像是樸素的母親依偎在房門上聲聲呼喚著遠歸的兒女,令人感到無限的暖意與恬靜。

這時從人群中伸出一個圓圓的腦袋,少年嚇了個驚跳大叫道:“我的媽呀大頭鬼。”

那大頭鬼眨巴著眼睛道:“我不是大頭鬼,我叫小猶,你早上來的時候夸過我漂亮,這么快就忘記我啦?”

少年向后退了一步和小猶拉開了點距離道:“我都不認識你我怎么會夸你漂亮呢?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小猶把身體從人群里擠了出來,拉著少年的手臂認真嚴肅的說道:“今天早上你剛從鬼門關里出來就看見了我,指著我說:這花真好看!這句話是你說的吧?”

少年搖搖頭道:“我不記得了,這就是我的隨口說的一句話而已,沒什么追究的價值。”

“怎么就沒價值了?我在地界生活了五百年,早就煉化成了人形,只不過我無心進階才一直默默的當一枝彼岸花,你來倒好,輕輕巧巧的一句話就把我的心給打亂了,你得對我負責。”小猶搖晃著少年的手臂嬌嗔的說道。

少年癡癡傻傻的站立在哪里竟不知如何是好。嘴里磕磕巴巴道:“這位姑娘,我很抱歉打擾了你的清凈,但我確實是無心之舉,還請你多多見諒。”

小猶笑得甜甜的看著他,“我不要見諒,我要你娶我。”

看著眼前白面團子一般可愛的臉少年霎時亂了分寸,抱緊了食盒拔腿就跑。

小猶望著他的背影無奈道:“地界那么小你能躲到哪里去呢?”

少年將參湯交給施妍的侍者后便匆匆離去了,深怕再遇見那個白面團子,他一路撒開了腳步往回跑。

剛進院門阿蘇就攔住了他道:“剛才有個小丫頭找你,還說是你未過門的妻子,我見她并不是凡人問她從何而來,她說她是鬼門關前的一株彼岸花,我就納悶了,你才來了半日怎么就有了一個如此可愛的嬌妻,你還說你不懂男女情愛,這辦起事兒來的效率簡直是一騎絕塵啊。你老實說來,你到底是為了拯救蒼生而來的,還是為了娶嬌妻來的。”膳房里其他小廝聽了也都齊齊出來笑話他。

少年“唰”的一下漲紅了臉問道:“她在哪兒呢?”

大家伙兒一齊朝院內喊道:“小猶,快出來,你小相公來啦!”隨后又是一陣哄笑。

小猶歡歡喜喜的從院內跑來,小臉紅撲撲的甚是可愛,少年抓住她的手扯著就跑,身后是一陣接一陣的起哄聲。

直到再也聽不見那些調笑聲的時候少年才停下腳步,這時才發現自己竟然緊緊的握著小猶的手,他嚇出一聲吼叫立即將手掙脫出來,小猶卻不讓,她皺著眉頭嘟著嘴道:“你牽我的時候沒經過我的同意,現在沒經過我的同意你也不能放手。”隨即念了個決兩個人的手又握在了一起,少年用盡全身力氣也沒掰開一個縫隙,兩個人的手掌依舊緊緊的貼在一起紋絲不動。

少年拍著額頭無奈的說道:“姑娘,你要是因為我的一句無心之言打擾了姑娘清修,我感到非常的抱歉,我可以做任何事情來補償你,但是唯有娶你為妻這件事實在是恕難從命。”

“為什么?我長得很丑嗎?”小猶鼻腔里帶著哭音。

“我只是人界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而你是修煉百年的花妖,人妖殊途,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怎么能夠婚配呢?”少年耐心的向小猶解釋道。

小猶狠狠擦了一把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道:“什么人妖殊途,不過是你負心的借口罷了,只要真心相愛,總會有辦法在一起的。”

“是啊,你也說了只要真心相愛就可以抵擋一切,可是我們之間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愛啊!”

小猶憋嘴道:“姥姥說男人最是薄情寡義,這句話果真沒錯。實話告訴你吧,這個決沒有解咒,要等三日之后它才會自動解除。”

少年一聽,只感覺腦袋“嗡”的一下要炸了,“什么?三日?那豈不是要同吃同住?這成何體統!不行不行,走,我們去找施殞,她法力強大一定會有辦法的。”說完拉著小猶便去找施殞了。

阿莫此時正挎著籃子一搖一擺逍遙自在的從山下回來,見他兩個著急忙慌橫沖直撞的模樣便喊道:“誒!你們兩個這么著急要去那里呀?”

少年原本愁云慘淡的臉上瞬間綻放出了花朵般燦爛的笑容,他喜不自勝的轉變方向朝著阿莫走來,恭敬的鞠了一躬道:“莫叔,可否勞你帶我們去引見一下帝姬呢?”

“怎么?你們要成婚了嗎?”阿莫興趣盎然的問道。

少年趕緊擺手解釋道:“不不不,沒有的事,這一切都是誤會。是我叨擾了小猶姑娘清修,小猶姑娘生氣就開玩笑施了個咒將我們兩個捆在了一起,結果這下沒法解咒了才來請施殞帝姬幫忙的。”

阿莫看看他倆,一個苦著臉,一個苦著更苦的臉,便引著他們一邊向前走一邊說道:“你們這兩個冤家,趕緊和我去找阿殞給你們解咒吧!”

穿過前殿便是施殞的府邸了,少年只見一片空空曠曠的大院,干干凈凈的什么裝飾點綴都沒有,這里的清冷與街道上的喧鬧形成鮮明的對比。進了正廳,也只有幾張桌案而已,陳設簡單干凈沒有多余的擺設。少年環顧四周也沒見到施殞的身影,阿莫將他倆安置坐下后便命人端來熱茶,又從挎籃里找出一包紅豆餅扔給他們道:“阿殞剛引魂回來,平常這個時候她是已經睡下了的,我也只能去問問看啦,至于她愿不愿意來給你們解咒就看你們的造化啦!”

少年恭恭敬敬得牽著小猶向阿莫鞠了一躬道:“勞煩莫叔了。”

阿莫走后兩個人便傻樂呵呵的吃起了紅豆餅來,餅皮酥脆濃香,紅豆甜糯可口,少年從來沒有吃過這么好吃的紅豆餅,小猶見他狼吞虎咽的幾下就吃了三個紅豆餅,把剩下的紅豆餅都推到他面前道:“你在人界吃不到這么好吃的紅豆餅吧!這些都給你吃。”

少年擺擺手把餅推還給小猶道:“你吃吧,我吃三個就夠了。在我們人界也有很出名的紅豆餅,但是比起這個紅豆餅卻欠缺了些意思,不知道是餅皮的原因還是豆餡的原因。”

“你們人界的紅豆餅是不是叫全餅記啊?”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小猶得意的咬了一大口餅道:“我想全餅記應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吧,但是你知道嗎?這個紅豆餅就是全餅記的開山老祖宗做的。”

“啊!他老人家還沒遁入輪回嗎?”少年不禁感到驚訝。

“是啊,因為他說他死以后再也沒有后人能繼承他的遺志,所以他還放不下心。”

“如此說來,他的后輩確實比他遜色了些。”

兩人正聊得起勁的時候阿莫回來了,他兩手一攤無奈的對少年說道:“阿殞說你們自己的事自己看著辦,還說再打擾她睡覺的話就讓你去忘川排隊,然后把她的根莖掐啦!”

兩個人像被雷電炸了一般“嗖”的一下從座椅上彈射起來,作勢就要往外走。阿莫卻攔著他們說道:“阿殞她睡覺時候性情是會比較暴躁的,要不你們換個時間再來?”兩人一邊搖擺著手一邊異口同聲的說道:“不不不不,不打攪了不打攪了。”說完兩人一溜煙就跑不見了。

兩個人苦著臉一起回到了膳房,這時少年的肚子咕嚕嚕的發出一陣雷響,他這才想起自己從早上到現在一頓飯也沒吃過。此時膳房寂靜一片,大家都各自歇息下了,也不知道阿蘇有沒有給他留著飯食。小猶指著少年的肚子說道:“剛才是你的肚子發出的動靜嗎?”

少年尷尬的淺淺一笑問道:“你餓嗎?”

小猶一臉驕傲的說:“我可是在地界修煉了五百年的花妖,我是不需要吃飯的。”

少年感嘆道:“要是凡人也不需要進食就好了,這樣就不會有饑荒了。”

“可是這么一來不是就沒有凡人了嗎?大家一起當彼岸花嗎?”

聽她這么一說兩個人頓時一齊捧腹大笑起來。

笑過之后少年又是一陣無奈道:”可是現在解不了咒該如何是好?你我又未作婚配,孤男寡女同吃同住這成何體統?”

小猶嘟著嘴道:“你就這么討厭我嗎?反正也就三天,你忍一忍不就過去了。”

“不是的小猶姑娘,你看你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要是因為我這個普普通通的鄉野小子而影響了名聲,今后你可怎么婚配啊?”少年急急解釋道。

“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你既然有這么多的顧慮,那我就干脆恢復我的真身好啦,這樣大家都以為你握著一朵花而已。”

少年不禁歡喜的答應著道:“如此甚好。”

小猶捏了個訣,少年的手中便緊緊握著一朵嬌艷滴滴的彼岸花,他看著它會心一笑:“確實是很漂亮啊!”

就這一句話,小猶覺得自己又飄乎乎的飛到了云端上,像喝了十壇子甜津津的米酒,整個心浸泡在米酒里,又甜又醉。

就這樣度過了三天……

少年每天都在膳房干著他去棗核的工作,即便是單手操作也沒有對工作有一絲絲的懈怠。而小猶每天就像泡在米酒里一樣暈暈乎乎,有時候少年和她講話她也總是醉生夢死一般答非所問,少年以為她在對自己生氣,也不敢多問。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了下去。少年只覺得自己的心境一天比一天更加透徹靜謐,阿蘇和其他小廝不僅沒有為難他,反而跟他相處得十分融洽。他們每個人的心中似乎都有一個深刻的故事,但畢竟少年與他們陰陽兩隔,他們不說少年也不便多問,這便是他們之間無聲的默契。偶爾他會幫忙跑腿打雜,他就當出門散心全都欣然答應不作半分偷懶。只是他每次晚膳之前路過珈藍殿的時候總能見到施殞一個人孤獨的站在哪里奏笛,原來之前在街道上聽到的笛聲正是施殞吹奏的。他總是能癡癡的站著聽很久,直到施殞發現了他才急急收斂視線忙自己的事去。地界里沒有太陽和月亮所以他沒有記錄時間的東西,只記得自己送了三次晚膳,那便是度過三天了。

這天送了晚膳回去的路上阿莫攔住了他的去路說道:“怎么樣呀?住得還習慣嗎?”

少年完全改變了初來時的飛揚跋扈,謙虛內斂的回答道:“謝謝莫叔關心,我在這里挺好的,有自己的工作每天都過得很充實。”

阿莫心想之前他如此飛揚跋扈,料定他最多待一日肯定就會把膳房鬧得雞飛狗跳,沒想到居然清清靜靜的度過了三天,看樣子是完全適應了地界生活,甚至有做長居于此的打算。才短短三天就可以改變一個人嗎?難道是棗核的功勞?自己可真是一等一的好老師啊。

阿莫遐想完又低頭看看他手里握著的彼岸花道:“還握著呢?你們的咒不是今天就解了嗎?”

少年恍然醒悟道:“對呀,你不說我都忘記了。”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花兒,依舊嬌艷滴滴惹人喜愛。他輕聲喚道:“小猶姑娘,你還在睡嗎?”手中的花兒抖動著花瓣,懶聲倦氣的說:“嗯,做了一個特別甜美的美夢。”恍然間手中的花朵綻放出星星點點的亮光,小猶又是一副白白團團粉粉嫩嫩的小模樣站在少年身前,少年只覺得手心騰空的那一瞬間心也跟著空了一塊,竟生出一種令人欲哭無淚的心情。

阿莫拍著少年肩頭說道:“是阿殞讓我來找你的啦,她說讓你去去棗核只是對你略施小戒而已,不過是希望你能收斂性子而已,現在你成長懂事了不少我們都很替你高興的。走吧,我現在就送你回人界吧!”

少年和小猶不禁對視了一眼,打死他們也不相信這是施殞說出來的話,不知道阿莫又在里面添了幾分糖加了幾分蜜。

少年原以為自己會在這里待到老死,現在突如其來的赦免令竟令他感到恍然若失,雖然只在這里待了短短三天的時間,但他早已喜歡上這里的一切。此刻他的心中騰起無限的不舍之情,他磕巴著問道:“莫叔,如果我不想回人界可以繼續留在這里嗎?”

阿莫道:“我也想留你啊,可是你畢竟是凡人之軀,地界的陰氣會慢慢侵蝕掉你的陽氣的,在這里待久了對你的身體會造成非常大的影響的。”

少年默默低下頭“嗯”了一聲,小猶上前握住他的手道:“雖然我舍不得你,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在人界過得幸福快樂的,希望你能娶到你喜歡的姑娘,一起白頭偕老,兒孫滿堂。”說完眼淚像珍珠一樣又大又亮的噼里啪啦往下掉。

少年只覺得喉嚨開始收緊發痛,他輕輕捏緊小猶的手實在說不出任何話來,過了一會才勉勉強強的從嘴角擠出兩個字,“保重。”

小猶緊咬著唇角,淚水只管一個勁兒的掉落毫不吝嗇。少年見她如此實在于心不忍,又轉身問阿莫:“莫叔,我可不可以多待一天?讓我跟大家道個別。”

阿莫搖搖頭道:“既然是要分別的,那道不道別其實沒有什么實際意義的,倒不如自己去了清爽些呢。”

少年無能為力只能行尸走肉般跟隨著阿莫的腳步走了,小猶默默哭著跟在他們身后。到了鬼門關前,阿莫回身對他說:“我就送你到這了,出了這個鬼門關就是人界了。”

少年抱拳鞠躬道:“這些日子叨擾了大家實在愧疚萬分,來日方長,后會有期。”阿莫也沒再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少年越過阿莫看見了癡癡站立著的小猶,她強笑著朝少年揮動著手臂,少年也回應著她揮舞著手臂。

少年轉身正要走,阿莫又問了一句:“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年回頭燦笑道:“褚言。”

用過晚膳后老翁便在自己的房間里點了盞燭燈,小豆兒睡在他的床榻上,中途又醒來過兩次,吵著鬧著要找奶奶,勉強勸著吃了點東西又哭哭啼啼的被阿莫哄睡了。一夜無眠,阿莫與老翁二人對著燭光秉燭夜談回憶往事,阿莫看著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在短短兩個月后竟成了眼前的白須老翁,心中也不免有些悵然,人類的壽命實在太過短暫,一生之中處處都是遺憾。再看看睡夢中的小豆兒,他還那么小什么都不懂遺憾就有那么多了,阿莫自抹了把眼淚站起身來為小豆兒掖了掖被子,睡夢中的小豆兒不時的蠕動著嘴唇,似乎在做著什么甜美的夢。

“羊羊羊,跳花墻,墻墻破,驢推磨,豬挑柴,狗弄火,小貓上炕捏饃饃。”

浩瀚的星空之下倒影著一大一小兩副身影,馮嬸懷抱著小豆兒坐在小院里唱著歌謠。她撫摸著豆兒的背脊溫柔的說道:“豆兒,奶奶要出一趟遠門,你要乖乖的在家,按時吃飯按時睡覺,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的長大好嗎?”

小豆兒轉身天真爛漫的問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豆兒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倒映出繁星點點。

“當然可以啊,不過啊得等到你變成跟褚爺爺一樣的時候才行,等到頭發全白啦,長著長長的白胡子啦,那個時候你才可以來找我。”

“可是褚爺爺都好老好老了,我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變成褚爺爺。”豆兒小小的嘴兒噘得老高。

馮嬸伸出手指點點他的鼻尖道:“時間過得很快的,一眨眼你就長大了,再一眨眼你就變成褚爺爺了。”

“那我想你的時候怎么辦?我還是舍不得你,你可不可以不走?”小豆兒鼻頭一酸眼淚“吧嗒吧嗒”的滴落下來。

馮嬸像拾起珍珠一般小心翼翼的為他擦拭著眼淚安慰道:“豆兒不哭,你是最勇敢最堅強的男子漢對嗎?”

“嗯嗯。”他用力的點點頭,但是眼淚還是止不住的大顆滴落著。

“豆兒,奶奶雖然去很遠的地方,但是奶奶的心永遠跟你在一起,不管我在哪里我永遠都思念著你,祝福著你,你想奶奶的時候你可以請元清哥哥幫你給奶奶寫信,然后再請他幫你燒掉,這樣風就會把你想對我說的話告訴我了。”

豆兒只是默默的留著眼淚,不做回答。

馮嬸緊緊的將他抱在懷里,輕輕拍著他的背道:“豆兒,奶奶也舍不得離開你,奶奶多想照顧你一直到你像褚爺爺那樣老的時候啊,但是就像你不能永遠都活在夏天里,人生也不能事事都如意的。我們總要學會去順應一些事情,你能明白嗎?”

小豆兒始終不明白為什么奶奶要離開自己,但是懂事的豆兒不想讓奶奶為難擔心,他只好忍耐住一切的痛苦輕輕的點點頭道:“奶奶你放心吧,豆兒是男子漢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我會按時吃飯按時睡覺,想你的時候我會請元清哥哥幫我給你寫信的。”

“嗯,奶奶就知道我的豆兒是最乖巧最勇敢的孩子,奶奶永遠永遠都愛你,你要快樂健康的長大,我們總會再見面的,希望到時候你比奶奶還高,好嗎?”說完馮嬸在他的額頭上深深的親吻了一下,睡夢中的小豆兒終于舒展了眉頭嘴角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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