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西來茶室時,之南很是驚訝,“你昨天不是請假了嗎?”竹西笑道:“昨天是我誤會了呂海,這幾年,他也很惦記月兒。”之南松了一口氣,“那就好,我還以為他來者不善呢。”等人聚齊了,竹西依舊帶隊上山。一連幾天,都是如此。
呂海每天都來茶園,給月兒帶各種小禮物,陪她玩耍一會,就開始兢兢業業地工作。拍攝短視頻,撰寫宣傳文稿,更新蘋果視頻的報道,很好地宣傳了荒野綠茶——云。對此,超凡也是認可的。子軒問:“要不要撤了盯他的人?”超凡說:“不急!”
超凡依舊每天長在茶園,嚴格把控著茶品的質量。這天,竹西下了班,抱著月兒來到炒茶間。走至門外,她放下月兒,親了親她粉嘟嘟的小臉,“好月兒,還記得怎么做嗎?”月兒快活地點點頭,輕輕地拍了拍身前的小肚兜,甜甜地說:“記得,記得呢。”
竹西一臉凝重地看著女兒,蹦蹦跶噠地進了炒茶間。不大一會兒,月兒拉著超凡的手,走了出來。超凡問:“明天是月兒的生日?”竹西笑道:“可不是,您要得空,明晚到家里來,給月兒慶生吧?”超凡猶豫了一下,“這好嗎?呂海已經回來了。”月兒拽了拽他的手,天真地看著他,“爸爸,來,月兒生日。”竹西說:“這孩子,只喊您‘爸爸’。您要不來,她怕會傷心的。”超凡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第二天,超凡按約定來到左家。一進門,月兒便迎了過來。小娃娃今天換上了新衣,很是漂亮。超凡忍不住親了親她的小臉,送上一個可愛的布娃娃,“月兒,生日快樂。”月兒接過娃娃,咯咯地笑著。超凡抱著她,玩起了舉高高的游戲。不一會兒,滿院子都是月兒銀鈴般的笑聲。
這時,呂海來了。月兒止了笑,對著他叫了聲“叔叔”。呂海一把搶過月兒,嚴厲地說:“我是爸爸,他才是叔叔。記住了?”月兒被他唬住,哇哇地哭了起來。
竹西聽到孩子的哭聲,趕忙走出廚房,瞪了一眼呂海,接過月兒,殷勤地招呼著超凡進了客廳。餐桌椅已經擺好,桌上是豐盛的佳肴,精致的生日蛋糕。竹西說:“方總,您先坐,還有幾道菜,馬上就好。”說罷,她讓月兒陪著超凡,硬拉著呂海去了廚房。
生日宴,也只有超凡、竹西、呂海、月兒四人。沒有左師傅,也缺了丹陽等一批興味相投的人,這頓飯吃得很無趣。超凡看在月兒的面上,勉強飲了一杯酒,隨意吃了幾口菜,便要起身告辭。呂海見狀,便緊拉著他不放,說什么也要他再多待會兒。超凡無奈,就只得再坐一會。很快,他便昏昏沉沉起來,接著好像被人架起,放到了一張床上。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看到了紫云,笑意盈盈地看著他,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他突然想起,紫云還沒回來,便用盡所有的力氣,推開了攀過來的女子,踉踉蹌蹌地,跑了出來。他靠著最后一點意識,撥通了子軒的電話,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再次醒來,超凡發現自己躺在醫院里,陪著他的正是子軒。
他拍拍沉沉的腦袋,“我是不是被人算計了?”
子軒冷笑道:“正是!多虧你有先見之明,沒有撤掉盯著的人。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超凡咬牙道:“是竹西,還是呂海?”
子軒哼了一聲,“一個都跑不了!”
超凡從牙縫里擠出話來,“既然如此,就盯死他們,看看他們接下來,想要玩什么花樣?”
子軒狡黠地笑道:“也好,讓他們先得意幾天。”
“他們給我吃了什么?”
子軒呵呵一笑,“也沒什么,就是一點安眠藥,還有一點讓人快活的藥。算起來,她對你倒是癡心一片,竟會聯合前夫,來個霸王硬上弓。哈哈哈……”
這次經歷,遠在超凡意料之外。他曾想看在月兒的面上,放過竹西。現在覺得,這樣的仁慈,差點釀成大禍,簡直愚不可及。既然如此,也就沒有必要心慈手軟了。接下來的日子,他表面上風平浪靜,實際上在靜待時機。
呂海和竹西,做了虧心的事情,以為很快便會大禍臨頭。誰知,提心吊膽了幾天,仍舊不見動靜,二人懸著的心,便放了下來。他們仿佛沒事人一般,該采訪采訪,該帶隊伍帶隊伍。偶爾還會帶上月兒,到左家制茶間外,陪超凡閑聊幾句。
超凡掩藏著心底的厭惡,繼續跟他們周旋。這樣的日子,真是糟心透了。好在幾天后,她的紫云回來了。陪她而來的,還有多日未見的羽之,以及思念之南的宇航。
告訴他這個好消息的,是竹西抱著的月兒。超凡跟子軒交待幾句,包了一兩新出鍋的“云”,便急匆匆地往山下趕。在游學茶室里,超凡見到了正悠然品茶的紫云和羽之。
羽之見他氣喘吁吁的樣子,便打趣道:“我猜,你這么急,定不是為我。我要不要回避一下?”這話,鬧得紫云滿臉通紅。再看超凡,也是從臉頰紅到了耳根。二人相望一眼,便是綿綿的深情。
“師兄!看來得幫你找個嫂子,管管你了!”超凡平靜得比紫云快,便反唇相譏。
羽之一擺手,笑道:“得,本來想打趣你們,沒想到卻引火燒身了。我是一根飄來蕩去的羽毛,向往自由自在的青山綠水,喝遍藏于深山的好茶。被一小女子套住,可不是什么明智之舉。”
紫云笑道:“等你碰到了對的人,就不會這樣說了。”
超凡便拿剛做得的“云”,招待遠來的客人。羽之品過以后,皺起了眉頭,“超凡,我吃過你的明前‘云’,跟這個味道相去甚遠。怎么說呢,感覺不像是同一片茶園出來的。”紫云聽此一說,也趕緊吃了一盞,“不錯,好像摻了別的茶青,荒野味道弱了不少。真是奇怪?”
超凡心里咯噔一下子,來不及找新杯子,直接奪過紫云的茶盞,吃了起來。茶味,果然是不對的。他匆匆折回梧桐小筑,取了近幾日的茶,還有明前的茶。回來時,紫云已準備好審評專用蓋碗,擺滿了長長的茶課桌。按照標準量投放、沖泡,再揭開蓋子,一一吃去。最終的結論是,明前茶沒有問題,雨前茶大都沒有問題。
紫云把有問題的兩包茶找出來,交給超凡。超凡仔細看了一眼日期,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他先打電話給子軒,叫停了制茶進程;又通知市場部,追回近幾日投放市場的“云”。市場部回說,近幾日的“云”還未發貨。
超凡對羽之表示歉意,囑咐紫云招待好師兄,便去處理這突發事件了。看著超凡離去的背影,羽之安慰驚魂未定的紫云,“放心,超凡會處理好的。我們出去走走,賞賞茶山景色?”
紫云習茶多年,自以為見過不少骯臟的事。但每次都有師父擋在前面,總算保持了內心的純凈與熱愛。而超凡沒有師父可倚靠,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步步走過來的。想到這些,她的心為超凡而疼起來。羽之邀她賞夕陽,她根本沒有聽進去,仿佛失了魂魄般,往前挪移的只是一個驅殼。
行至半山腰,他們碰到了下山的竹西。隨意交談幾句,便繼續往山上趕。這段日子,紫云的茶室,接待了十幾批游學學員。竹西主要帶隊游茶山,體驗采茶、制茶過程,順便幫他們挑選適口的茶品。之南主要負責和師父對接,同時擔任學員的專題茶課。這樣的安排,相當于把茶課和實踐緊密結合,避免了只拘一室,僅靠想象了解茶的尷尬局面。這樣的學習思路,正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當下驗證。
不知不覺中,他們行至左家茶園。在炒茶間外,見到幾人正竊竊猜測,正是關鍵時候,怎么就突然叫停了呢。左師傅認出了紫云,上前來吞吐了半天,還是問出了心中疑問。紫云猶豫了一下,只告訴他:“這是方總的事,我也不知什么原因,大家不用著急,先等著吧。”左師傅嚷道:“怎么不急?新采的茶青,就這樣放著,很快就廢了!”紫云這才想到,確有如此嚴重的后果。只是狀況一出,也只能這樣處理。超凡啊超凡,你可要盡快找到解決辦法啊。
羽之依舊淡然的樣子,許是事不關己吧。紫云別了左師傅,繼續和羽之往前走。放眼望去,盡是青青的茶山。若在平日,紫云定然心生歡喜。一片茶山,就是一片希望。只是此時,一切美景已黯然失色。好好的荒野茶青中,是怎么混進來的呢?的確,在茶界,確有極少數不良茶商,會以次充好,擾亂市場。只是,現在懂行的人越來越多,不重視茶的品質,可能會得利于一時,卻無法長久。超凡深諳此道,才會去做荒野茶。這里寄予了他對茶品質的堅守。既如此,怎會出現這種事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羽之見她思慮重重,也就隨她去。他一路走,一路細細觀察。心中早已有了計較,只是還不到說破的時候。剛才事出,超凡行事果決,定然能解決好。若需要他時,再說不遲。于是,他的心境很是平和,眼前的春光,仍舊一片明媚。突然,他被一可愛女童吸引。她年齡很小,卻正踮著小腳尖,伸手去夠嫩嫩的茶芽。試了幾試,都沒有成功。她好像并不氣餒,這樣的小家伙,竟有如此倔強的性格,真是可愛。
羽之走近她,半蹲下身子,問她:“你是誰家的小奶團兒?要不要幫忙?”
她回頭看他,眼睛里一片純凈,“不要。”
羽之笑了,“好,加油,小奶團兒。”
小家伙笑得很燦爛,如同山間的春花。她換了一處高地,又去采那個茶芽,終于成功了。她把勝利的果實,先展示給羽之看,隨即像收藏珍寶般,放入身前肚兜的小小口袋里。
突然,小娃娃又快樂地奔跑起來。茶園的路,并不平坦。她卻如履平地,顯然是長期把這兒當樂園的。看她跑的方向,羽之明白了,她認識紫云。這個娃娃,正是月兒。
數月不見,月兒黑了些,也高了些。紫云抱著她,她讓紫云看她的寶貝。
“月兒長大了,會幫忙采茶了。告訴姨姨,采了茶,你要給誰?”
“給媽媽,媽媽給爸爸。”
紫云終于笑了,這孩子,真是時刻都把超凡放在心上。她輕輕捏了捏她的小臉蛋,笑道:“好月兒,爸爸真是沒有白疼你。”
聽懂了姨姨的夸贊,月兒快樂得像個天使。
下山途中,紫云跟羽之講起了月兒,講起了她的爸爸和媽媽。羽之則饒有興致地聽了一路。